孤鹰岭上,狭路相逢。在祁同伟人生的最后时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侯亮平。
这剧情颇有一种宿命的味道——祁厅长与侯局长,两人虽然都是高育良的学生,却有着完全镜像的命运。
祁同伟出身贫寒,是典型的小镇做题家;侯亮平家境优渥,是天生的含着金钥匙。祁同伟奋斗拼搏却四处碰壁,最终跪倒在权力面前;侯亮平春风得意还有权力加持,仕途前程无限光明。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所有人都说,生活才是最好的编剧。当穷途末路的学长遇到了盛气凌人的学弟,面对手无寸铁的侯亮平,祁同伟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开枪?
毕竟,祁同伟曾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想杀的人就是侯亮平。鸿门宴时,如果不是赵小惠紧急叫停狙杀行动,侯亮平早就成了老学长的刀下鬼。
可见,在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面前,任何人之间都没有温情可言。当初宁愿铤而走险也要干掉侯亮平,如今,绝佳的机会摆在面前,祁同伟为何轻易地放过了自己的学弟?
物是人非,事过境迁。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归结为四个字——时代变了。
当初,刘新建抓捕到案,高小琴危在旦夕,祁同伟、赵瑞龙如果狙杀侯亮平,大势尚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赵家人倒台、高小琴落网,连高育良都朝不保夕,祁同伟自然明白,自己即使杀了侯亮平,也大势已去、于事无补。
更为关键的是,虽然沙瑞金、高育良一再担心祁同伟对侯亮平下手。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下线之前的祁同伟,根本就不想杀侯亮平。
孤鹰岭对于他人而言,可能是个荒凉萧索的小山村;但是,对于祁同伟而言,这是他光荣与梦想的见证地。
正如侯亮平出发前判断的那样,祁同伟将人生的终点选在孤鹰岭,就不会轻易对自己开枪。毕竟,孤鹰岭是祁同伟多年来的精神圣地,是他理想的幻灭之地。
在孤鹰岭开枪杀人,无异于向命运认输。砸自己的场子,祁同伟断然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既然,祁同伟不杀侯亮平,那么留给他的选项只有两个——要么跟侯亮平回去,接受法律的审判,要么选择自我了结,留住最后的体面。
看似两个选项,实则无路可选。祁同伟是一个骄傲的人,命运却给了他孤独的灵魂。他的这一生,一直有着胜天半子的执念。
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祁同伟,总想着能够凭借不懈的努力,来改变自身的处境。而侯亮平却恰恰相反,他有背景、有资源,毕业入职检察院,年纪轻轻进北京,走的是妥妥的权贵路线。
一边是居高临下的侯亮平,一边是困兽之斗的祁同伟,这样的劝降,成功像是例外,失败才是常态。
当趾高气扬的侯亮平带着优越感说出“跟我回去”时,祁同伟就知道自己没有了退路。他或许可以向所有人低头,唯独不能向侯亮平低头。
从一开始,他就与陈海、侯亮平们不在一个赛道,在隔空的竞赛里,侯亮平或许就是他的假想敌。就像在侯亮平口口声声的兄弟里,从来都没有祁同伟的影子。
由侯亮平来劝降,就是把祁同伟往绝路上逼。在自杀之前,祁同伟的脑海里闪过了在汉东大学的青春时光,在岩台山下的蹉跎岁月。
就像他曾经讲述过的那个故事,考上大学与成为英雄,是他人生中仅有的两次机会,但机会在权力面前什么也不是。
在侯亮平的飞机还没有到达之前,祁同伟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在他开着霸道、扛着大狙再一次踏上孤鹰岭的土地时,天空中飞过一只苍鹰。
祁同伟与孤鹰,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孤独,一样的迷茫,一样的无助。孤鹰与祁厅,更像是彼此的象征。
他举手抬枪,鹰猝然落地。从此,孤鹰岭上再无孤鹰。
大厦已倾、覆水难收。祁同伟的自杀,从这一秒开始,已经注定;而侯亮平的劝降,更像是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