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盛装》编剧自述:被吐槽最多的李娜原型就是我自己

由五百执导,宋佳、陈赫、袁咏仪、张超、王耀庆等主演的电视剧《盛装》正在热播,故事聚焦的是2016年一家时尚杂志社的众生百态。

该剧播出后,引发了一定的争议,尤其针对剧中部分人物的性格设定,以及剧集的叙事节奏。

我对于《盛装》这部剧却有着比较强的共鸣,作为一名媒体工作者,在这部剧中可以看到对于传统媒体工作细节的展现,以及新旧媒体交替期的留恋与无力,而这正是很多媒体人切身经历过的。

为此我专门联系了该剧的编剧雷志龙,想听听他创作这部剧幕后的故事,也想听听针对网友的争议,他有什么想回应的。

编剧雷志龙

雷志龙近年来参与创作了多部叫好叫座的电影作品,如《你好,疯子》《无名之辈》《第十一回》等,之前他很长一段时间活跃在话剧领域,《盛装》是他原创的第一个电视剧剧本。

和他聊天的时候,可以感受到他还是比较沮丧的,创作《盛装》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项工作,更是心血的倾注。对于网友的批评,他坦然接受,但还是有很多心里话想要与观众分享。

特别是我们聊到了关于编剧的生存现状,雷志龙的经历,也许是整个行业编剧的状态缩影。

以下是《盛装》编剧雷志龙的自述:

我想记录“泰坦尼克号的沉没”

我是2013年从媒体转行做编剧的,我挺怀念之前在媒体工作的那段经历,2017年的时候正好有机会和五元文化合作,他们本来想和我合作另一个职场题材的剧集,但那个题材我并不擅长,我便问他们是否有兴趣换个故事?比如写一个时尚媒体的面面观。

那会儿时尚行业有很多所谓的八卦,流传在外真假难辨,我和他们推荐这个创意,其实心里是怕再过几年我就会忘了之前在媒体的工作经历。当时还有一个大背景是新旧媒体的迭代,某种程度上看,当时的纸媒行业就像是泰坦尼克号一样即将沉没(当然后来的现实并没有那么悲观),我觉得那个节点的众生相是非常值得记录的。

所以我向他们建议,我想以一本虚构的时尚杂志做载体,来写写这群人所面临的选择与困境。五元文化这边听了之后,觉得很有趣,也很支持我的创作,于是我开始动笔。在定下这个大主题之后,我就开始往里面填充人物与血肉了,最开始的名字叫《时尚骑士》,当然那个名字大家都觉得不好,我自己也不喜欢,后来改着改着,慢慢就变成了《盛装》。

虽然我之前在网站、周刊,包括时尚月刊都做过编辑,但《盛装》的职场生态并没有针对于哪一家媒体,而是我许多年观察到的情况的融合,肯定会有艺术加工,而且虚构的成分占多数,并没有影射或暗示是哪家媒体或哪个人。

《盛装》的开篇是主编乔治跳楼,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事件与猜测,五百导演把这个故事的悬疑性做得还是比较强的,但我在2017年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悬疑”这个概念还没有那么火,那会儿也没有“迷雾剧场”这一类型的大热,我只是单纯想把这件事做成一个钩子,引出后面的故事,并没有考虑说这就是一个悬疑类型的剧。

在故事定位上,《盛装》不像《相爱十年》《父母爱情》那样更接近生活流,它还是有着高度浓缩的戏剧张力,它的物理时间就是几个月内发生的事情,有三个大的框架层次,乔治的死让所有的人物更好地集中在一个线索内,五百导演团队很擅长制作悬疑剧,最后播出的呈现,让大家觉得悬疑色彩比较浓厚,这也算是无心插柳。

这个剧本我创作了三年,这三年中我不断地往里面添加自己对于生活的感悟与理解,包括对行业、理想、爱情、人生等等,甚至包括死亡。因为它是个原创剧本,不属于IP改编,我确实是摸着石头过河,边写边调整,边写边赋予更多我想表达的东西,所以《盛装》是一部自我表达偏重的剧本,当中很多要表达的观点和态度,代表的都是我个人。

对于五百导演,我是百分之百信任的,作为一名编剧,我把剧本交出去之后,对导演都是完全信任的,这是我的职业习惯,也算是某种职业规矩,编剧不能去干扰导演的二度创作和演员的三度创作,除非他们需要我做一些相关的配合工作。私下我和五百导演,相处很愉快,他是很有个人魅力的导演,在创作上也很明确和坚定。因为剧集拍摄的过程中遇到了疫情,剧本随时需要做一些调整,所以我也有幸跟组了蛮长的一段时间。

跟组期间,我每天都在导演监视器旁边,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因为我对拍电视剧很陌生,这是我写的第一部电视剧,我也不知道电视剧该怎么拍。每天在片场,我看他们怎么布光、置景、架机位,导演怎么和演员沟通调戏,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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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盛装》时的感性随拍

当我看着自己写出的故事、人物与台词变得活灵活现起来,这是一个非常美妙的过程,我看着宋佳、袁咏仪、陈赫、王耀庆这些实力派演员演戏,觉得很幸福,所以如果你问我哪个演员演得最好,我觉得都好,这不是端水或者恭维,而是他们都很认真、很用心地在诠释每一个角色。

网友争议最大的李娜,偏偏最像我自己

《盛装》播出之后,我看到了来自观众的很多声音,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这是来自观众的选择,只要是发自真心的意见,我都非常尊重。我自己看成片的时候觉得蛮不错的,当然这肯定有对自己作品自恋的成分,但它确实倾注了我很多的心血。

我之前写《你好,疯子!》《无名之辈》《第十一回》的电影剧本,更多是服务于导演想表达的东西。写《盛装》的时候起初并没有定下导演,所以它的创作更加自由,也更加是我个人意志的输出,所以我很看重它对我的意义。

写这个剧本最大的难点之一,就是我一个“直男”如何找到合适的女性视角来讲述这个故事,并且要清楚地知道剧中不同岗位的人,要说什么样的话,比如主编该说什么,广告总监该说什么,流程编辑该说什么,专业性还是要有所体现的,所以有时候写着写着会觉得自己有点“人格分裂”。

我看到有一些观众针对人物设定与性格,提出了一些质疑,其实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每个人的坚持都有他的道理,比如鲁斌斌是被网友们诟病比较多的,觉得他是“反派”,但我觉得他有他想要追求的东西,《盛装》就是一个不同观点和思维方式浮出水面并相互博弈的过程,我不觉得谁的观点就一定正确或者是一定不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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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开怡接近偏执地坚持内容有好处,也有弊端,肖红雪坚持商业有局限,也有优势,它不像职场性侵,我肯定是旗帜鲜明地反对的,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但一本杂志该怎么做,就真的是见仁见智。在戏剧理论里,最难的就是价值观的抉择,所以它很难做到“一刀切”,我只能尽量地去呈现人性的多面与复杂。

至于网友吐槽最多的李娜,其实我觉得《盛装》里面最像我的人就是她,或者说李娜的人物原型就是我自己。我一个完全不懂时尚的人,进入到时尚媒体,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我当时可比李娜笨多了,当时我写一篇稿子叫《如何健康喝水》,这稿子我写了16遍,不停地修改,改到怀疑人生,所以李娜要比我聪明多了。

我也能理解观众吐槽李娜这件事,也许是我这个角色写的不够好,我接受批评,但我想是不是观众也会先入为主地代入到那些更有魅力的角色的视角,比如陈开怡、肖红雪、柳子琪,李娜在刚出场时确实没有魅力。

但坦白说,我真心觉得李娜是一位很坚强、善良的女性,在生活里甚至很难遇到这么善良的人,她虽然笨拙,但她很努力,一直处于一个往前跑的状态,我对李娜这个人物是有情结的,在这里还是想为她稍微辩解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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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观众说李娜是学体育的,却偏偏要来到时尚媒体,连一些奢侈品品牌都不认识,这不现实。其实作为一个从县城来的孩子,尤其又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被当作男孩子养,我个人觉得她不认识那些奢侈品品牌是可以理解的,我也有过相似的经历。我少年时从小县城去武汉上大学,那会儿武汉对我来说就是非常大的城市了。关于车的品牌,当时我就知道奔驰宝马,但我的同学经常会聊车,他们聊的保时捷别克丰田雷克萨斯我都没听说过,完全插不上话。于是我跑到汉口一条很繁华的街上,专门去记各种车的牌子,为的就是融入集体,不想被别人嘲笑,那时我十六七岁,现在看这件事好像还挺搞笑的,但当时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大事,这可能和李娜在笔记本上把Dior写成“滴奥”有异曲同工之处吧。

所以那些认识、熟知很多奢侈品牌的观众是幸运的,李娜的出身没有那么幸运,她对很多东西不懂,她笨拙、她自卑,有时她甚至很缺心眼,至少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她才会努力去学习,这个人物才会有更多的可能性。

做编剧八年,我有二十多次想放弃

这次《盛装》播出后看到网友们的评论与反馈,给我最大的经验是观众对节奏的感受是很重要的。2017年我刚开始写这个剧本的时候,我对营造什么样的剧情节奏还是比较模糊的,如果未来我还有机会写剧的话,我应该让剧本行动更多、节奏更紧凑、台词更精简,我觉得对于《盛装》我作为编剧处理不太好的是:台词太多,不应该过于依赖语言去输出观点,而应该通过行动输出观点,《盛装》剧本在这方面确实还有提升的空间。

其实从我的观察来看,现在一年到头能够令观众满意的剧在变少,这是编剧创作力和观众鉴赏力的一个拉锯,不管是悬疑剧、职场剧还是生活剧,作为创作者都应该去追赶观众的审美水平,努力出奇出新。

做编剧是一件蛮辛苦的事,我觉得各行各业大家都很辛苦,没必要来强调自己的辛苦。但确实会有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我做编剧已经八年了,中间想放弃至少有20多次,想要放弃的原因也有很多,方方面面的,有时候写的都不是自己想写的东西,在你没工作的时候,给你一个不感兴趣的题材你也要硬着头皮写。在写作的时候,该投入多少情感也是很费心思的事,如果不投入情感,你就不会受伤害,但你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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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装》拍摄现场工作照

我写《盛装》,真的是掏心掏肺在写,能力有高低,态度一定是很真诚的,可现在作品播出后,有些观众骂起来同样是很难听的。这就是编剧这项工作自带的属性,我付出了百分之百的爱,观众不接受很正常,但我下一部剧该怎么办呢?我还要投入全部情感吗?还要掏心掏肺吗?如果我继续受到伤害我该如何走出来呢?我对这件事情,现在依然还是困惑的。我确实是很在意观众的真实评价的,除了让自己能力再提高,还要让自己的承受力变得更强,也许这是唯一的办法吧。我这个人是相对敏感的性格,做不到杀伐决断,很容易被外界干扰,这可能也是我做编剧这一行的局限吧。

我十年前蛮喜欢规划人生,想看看未来的自己可以变成什么样子,现在基本就是“躺平”了。有工作就好好做工作,没工作就看书学习,规划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是一种奢侈。有想写的东西就抓紧写,别错过任何一个灵感。

我现在也会分出一些精力去写小说,因为小说相对比较可控,它不会像剧本那样,最终拍出来需要凝聚成百上千号人的心血,每一个链条都不可或缺。但我必须要说的是,现在《盛装》能播出,被观众看到我就很知足了,因为这证明很多人的努力没有白费,太多人为了这个剧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

不单单是编剧,整个影视行业现在都是处于比较难的情况,大家看春节档票房在减少,观众在流失,剧集方面能开拍的剧越来越少,制作公司压力都很大。以前我刷朋友圈,每天都有新戏开机或杀青,现在就很少。

我从成为编剧的第二年开始,就不建议认识的朋友做编剧。我现在工作室大概有十三个年轻人和我一起,我们每天都开剧本会,他们来的时候我都会劝他们不要做,但如果执意来了,我一定会倾我所有去帮助他们,能帮多少是多少,这是我的态度。许多编剧也离开了这个行业,不少朋友去写剧本杀,也挺好的,甚至完全放弃了文字工作,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所有人理解所有人”,当然这是个理想情况。大家都不容易,有人坚持有人放弃,坚持的人,我非常敬佩,放弃的人,我也很尊重,相对于创作,健康生活更重要。

监制|Rex

文|岛主

编辑助理|L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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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友留言(数量:4条)

料友:用户__6r2av 2022-02-20 22:10
如果没有李娜这个角色这部剧会更好看些,
料友:程云 2022-02-21 12:48
我最近一直追这部剧,很好看,演员演的很好,个人很喜欢里面的每个角色。最近追剧一个盛装一个人世间。
料友:老资料网友686 2022-02-21 12:49
袁咏仪
料友:小白了黑 2022-02-21 16:56
陈赫李娜拉胯整个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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