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03-20第6版面所有文章内容

第6版()
专栏：

沙家浜
〔根据沪剧《芦荡火种》改编〕
沪剧原作者　文牧　北京京剧团　集体改编　执笔　汪曾祺　杨毓珉
〔续昨〕
第七场：审沙
〔前场后不久。
〔刁德一家的厅堂。
〔内伪军行刑声：“快说”“快说”“说”。
〔胡传葵烦躁地喝着酒，刁德一焦急地转来转去。
刁：（念）新四军平安转移出芦荡，
胡：（念）日本人催促逼命可怎么搪。
〔内行刑拷问声。
刁：（念）抓来的穷百姓，拷问他们谁是共产党，
胡：（念）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名堂。
（白）有一个招口供的没有？
三：（内）没有。
胡：我说老刁啊，咱们不会枪毙他几个呀？
刁：我正琢磨拿谁开刀呢。来呀，把王福根给我带上来！
三：（内）是。（刁小三、刘副官押王福根上）
胡：说，新四军伤病员哪儿去了？
刁：只要你说出来，村子里谁是共产党，马上就放了你。
福：你们这些骑在人民头上的汉奸走狗！
三：胡说！
胡：来呀！当着那些个穷百姓把他给我毙了。
福：走狗！
三：走。（押王福根下。内王福根喊：“打倒汉奸走狗！”枪声）
刁：刁小三，把那个新四军的家属刘老头也给我毙了！
三：是。（内刘老头喊：“打倒汉奸卖国贼！”枪声）
胡：来呀，（刁小三上）把那个沙老太婆一块给我毙了。
刁：慢着，把他们都给押起来。
三：是。（下）
刁：司令，就是这个沙老太婆不能毙，皇军点着名要她的口供，不要她的老命，为的是要追问出在幕后活动的共产党！
胡：共产党？只怕是共产党坐在咱们对面，咱们也认不出来呀！
刁：司令，有一个人很值得怀疑。
胡：谁？
刁：那天，刘副官冒冒失失地打了一阵枪在哪儿？扣下的船丢了一只，又在哪儿？
胡：唔？
刁：都离春来茶馆不远！
胡：你是说……
刁：阿庆嫂！
胡：她？
刁：太可疑了。
胡：那，依着你怎么办，抓？
刁：不好，咱们把她请来问问。
胡：问问？怎么问？——“你是共产党吗？”
刁：哪能这么问！咱们请来阿庆嫂，就说……（耳语）怎么样？
胡：好，来人哪！
〔一伪军上。伪军：报告，阿庆嫂求见！
刁：请！（随胡传葵下）
〔阿庆嫂上。
庆：（唱西皮摇板）老妈妈与乡亲们惨遭蹂躏，我身临虎穴探隐情。此时间必须要从容镇定——
〔胡传葵、刁德一上。
庆：胡司令！参谋长！
胡：阿庆嫂！
庆：（接唱）恭喜司令要成亲！
胡：你全知道了？
刁：真是消息灵通，请坐，沏茶！
庆：满村里都知道了，刘副官不是已经通知各家各户自愿送礼了吗？
刁：好，坐坐坐，沏茶！
胡：阿庆嫂，你来得正好，我这要办喜事，你还得多帮忙啊！
庆：就是为了这个。司令要办喜事，刁参谋长家里这会儿又没有女眷，我怕有什么事要问问我，趁茶馆没事，我就来啦！
刁：阿庆嫂真是热心肠的人，喝茶！
庆：参谋长，今儿个怎么这么客气呀？
刁：到了我们这儿了嘛！
庆：胡司令，都齐备了吗？
胡：差不多了。过两天叫刘副官进趟城。阿庆嫂，你还得帮我想想啊！
庆：花轿哪？
胡：这花轿……花轿你说哪儿的好？
庆：这我知道。（唱）办喜事，要排场，花轿要数头一桩。讲时新，论大方，满城就数兴隆行。
胡：兴隆行，好，回头我跟刘副官说一声。
庆：厨子哪？
胡：厨子你有熟人吗？
庆：有！（唱）有个厨师本姓王，南北名菜都擅长。他若肯来把厨掌，喜事添了三分光。
胡：好好好，阿庆嫂，你回去写封信，我叫刘副官专程去请！
刁：（以烟筒击案，厉声而问）那个沙老太婆招了没有？
三：（内答）不招！
刁：带上来！
庆：司令，您这儿有事，我在这儿不方便，我走啦。
刁：阿庆嫂，我们办我们的，你坐你的嘛！
胡：嗳！既是参谋长留你，你就再坐坐！坐坐！
庆：那我就再坐坐。
刁：把她带上来！
沙：（唱西皮倒板）且喜亲人已脱险，
〔刁小三及另一个伪兵押沙奶奶上。
沙：（接唱西皮散板）粉身碎骨也心甘。挺身来把仇人见——
庆：……？（稍想。感觉出敌人有阴谋）
沙：（接唱）阿庆嫂为何在堂前？
胡：沙老太婆，你到底招是不招？
沙：你要我招些什么？
胡：芦苇荡里的新四军是不是你儿子七龙送走的？
沙：不知道！
三：什么？不知道？（指篮子）你瞧，在芦荡里搜出你们家的篮子，你还敢赖吗？
胡：新四军伤病员转移到什么地方去啦？
沙：不知道！
胡：你和你儿子干的这些事，是谁的主谋？谁的指使？
沙：我不知道！
胡：他妈的，一问三不知，今天我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胡传葵欲打沙奶奶，刁德一急忙制止。
刁：司令，何必着急，有话慢慢说嘛！坐下，坐下。老太太，老太太受委屈了。来来来，听我跟你说！
（唱西皮摇板）
沙妈妈休要想不开，
听我把话说明白：
你不出乡里年纪迈，
岂能够出谋划策巧安排，
定是有人来指派，
她在幕后你登台。
到如今你受苦受刑难忍耐，
她袖手旁观稳坐在钓鱼台。
只要你说出她的名和姓，
刁德一我保你从此不缺米和柴！
三：老太婆，好好的想想吧！
刁：怎么样，你想明白了没有？
〔沙奶奶不语。
刁：阿庆嫂，你劝劝她吧！
庆：我？
胡：对，阿庆嫂，你过去劝她几句。
庆：好，既是刁参谋长看得起我，我就试试，不过这老太太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恐怕也是要碰钉子。（走近沙奶奶）沙奶奶，参谋长的话你听清楚没有？知道什么，你就说吧，一说出来，不什么都完了吗！
沙：我不说，谁也没有办法！
庆：沙奶奶，你这么大岁数，你可为了什么呢？
沙：我为了穷人翻身！
庆：沙奶奶，你要好好想想，要认清楚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刁：对！阿庆嫂，你说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庆：胡司令，这是问我吗？
胡：哎，哎……
沙：我说！谁好谁坏，自有公断，黎民百姓，敢怒敢言！（唱二黄快三眼）八一三，日本鬼子打了仗，江南国土都沦亡，尸骨成山鲜血淌，满目焦土遍地火光。新四军、共产党，来把敌抗，历尽艰辛、东进江南、深入敌后、解放城市与村庄。红旗举处歌声朗，百姓们又见天日光。你们号称“忠义救国军”，为什么见日寇不发一枪？我问你救的是哪一国？为什么不救中国助东洋？为什么专门袭击共产党？你忠在哪里？义在何方？你们是汉奸走狗卖国贼，少廉无耻、丧尽天良！
胡：住口！
沙：（接唱）你有理，敢当着百姓讲，纵然把我千刀万剐也无妨！沙家浜，总有一天会解放，且看你们这些走狗汉奸好下场！
胡：拉出去，给我毙了！
（刁小三、刘副官押沙奶奶下）
庆：胡司令！
刁：（向外）慢动手，阿庆嫂有话说！
庆：（轻松地）……我该走啦！
〔刁德一、胡传葵垂头丧气。
庆：您这是公事，我们可不敢随便的插嘴呀！
胡：不，不，今儿个要听听你的主意！
刁：司令要枪毙沙老太太，你跟她是街坊，能够见死不救吗？
庆：沙奶奶会有人救的。
胡：谁？
庆：他儿子七龙。给新四军送船，他就不救他的妈妈吗？再说新四军也一定会救沙奶奶呀！
胡：我马上枪毙了她，看他们救谁！
庆：是啊，您要是枪毙了沙奶奶，谁可也就不来了，没有人来救沙奶奶，您可就谁也逮不着了！
胡：哦！你是说要放长线钓大鱼，叫他们上钩？
刁：照你这么说，还是不毙沙奶奶的好？
庆：枪把子在您手里，大主意您自己拿，我不过是替司令着想啊！
胡：对对对。
刁：好啊，阿庆嫂真是自己人。这么办，我们打算马上放了沙老太太，请你护送她回去，你看好不好？
庆：参谋长这么信得过我，我一定照办。
刁：那好，来呀！把沙老太太放了。
〔刁小三、刘副官押沙奶奶上。
沙：要杀就杀，不用捣鬼！
胡：老太婆，放你回去，别不识抬举！
刁：沙老太太，没有你的事了。阿庆嫂送她回去吧。
庆：沙奶奶，走吧！（同下）
刁：（对刘副官）你在后边盯着她们两个人，看她们说些什么。
刘：是。（下）
胡：老刁，你这里头变的是什么戏法呀？
刁：只要他们谈得热乎，就证明是一起的，马上抓回来，一道审问！
〔刘副官上。
刘：报告！参谋长，打起来了！
胡：谁跟谁打起来了？
刘：沙老太婆跟阿庆嫂打起来了。
胡：把沙老太婆给我抓回来！
刘：是。（下）
〔阿庆嫂上。
庆：好厉害的老太婆呀！出了门就跟我打起来啦，嘴里汉奸走狗一个劲的骂。哎呀！你瞧！衣裳也撕破了，牙也打出血来啦！瞧哇！
胡：老刁，别自作聪明了，这你明白了吧？阿庆嫂，不要紧吧？我这喜事……
庆：喜事尽管办。嗯，瞎了眼的，她哪是我的对手，刚动手就让我给打得落花流水了！
刁：阿庆嫂，你多心了吧？
庆：哼！我要是多心哪，就不在多心人跟前管闲事了！
胡：（指刁德一）神经病！
〔幕　闭〕
第八场：捉刘
〔小虎、七龙上，了望，发现有人。
虎：隐蔽。（下）
〔七龙隐蔽。
〔刘副官上。
刘：（笑）（数板）急忙忙，奔县城，司令结婚叫我去办事情，请了花轿吹鼓手，请了工匠搭喜棚，请了厨师做酒菜，日本皇军也请来。这趟差事真不赖，二八回扣兜里揣。就怕碰见新四军，那可就鸡飞蛋打掉脑袋。
〔七龙出，推倒刘副官。
刘：嘿，七龙！
〔小开打，捉住刘副官。
〔叶排长、郭建光、陈天民上。
叶：不许动！
刘：有什么事，您请吩咐吧！
郭：把他绑起来！
龙：是。（绑刘副官）
陈：把他押下去详细审问！
虎：走吧！（押刘副官下）
霍：（上）报告，司令部来了命令。
（将公文递给郭建光）
郭：（看公文）哦！
陈：司令部有什么指示吗？
郭：咱们支队大军，明天要消灭胡传葵，司令部命令我们组成突击排，明天晚上直接插进敌人司令部。
陈：好哇！走，咱们去审问一下俘虏，跟阿庆嫂的情报对照一下。
郭：走吧！（下）
〔幕　闭〕
第九场：奔袭
〔次日夜晚。
〔张松涛、叶排长上，巡视。下。
郭：（唱西皮倒板）月照征途风送爽，
〔战士们、郭建光上
郭：（唱）穿过了山和水、沉睡村庄，支队撒下包围网，要消灭胡传葵汉奸匪帮。组成了突击排兼程前往，飞兵奇袭沙家浜。将尖刀直插在敌人心脏，打它一个冷不防。
众：（唱）打它一个冷不防。
郭：（唱）管叫他全线溃乱迷方向，好一似汤浇蚁穴火燎蜂房！
〔张松涛、叶排长上。
叶：敌人巡逻队！
龙：干掉他！
郭：隐蔽！（众隐蔽。）
〔伪军巡逻队走过。
郭：叶排长，张松涛！
张
叶：有。
郭：你们看，前面就是沙家浜，命令你二人继续侦察前进！
张
叶：是。（下）
郭：（唱西皮快板）说什么封锁线三步一岗，我看他只不过纸壁沙墙。眼见得沙家浜遥遥在望，此一去捣敌巢擒贼擒王。
（下）
第十场：突破
〔紧接前场，伪“忠义救国军司令部”后院墙外。
〔伪军岗哨。
伪军：唉！胡司令要结婚，请来日本人，叫我们加岗。唉！倒了楣了。
〔叶排长暗上，将伪军俘掳。
郭：（站在墙上）同志们随我来！
〔战士们越墙下〕
第十一场：聚歼
〔刁德一家前院。
〔黑田大佐、周仁生、刁德一、胡司令等上。
周：汽艇准备得怎么样？
三：汽艇准备好了。
黑：电话的不通，情况的不好，你的小心，开路，开路！
伪军：（上）报告，新四军已经打到后院了。
胡：顶住！顶住！（仓皇逃下）
〔开打，突击排消灭了胡传葵队伍。
〔暗转
〔支队大军、陈天民等押着黑田、周仁生；郭建光和战士们押着胡传葵、刁德一上。
〔暗转
〔部队解放了沙家浜，救出狱中被监禁的乡亲们，东方升起了红太阳，沙家浜人民在党的领导下，从此重见光明。
〔幕　闭〕
〔全剧完〕
本版插画作者：华克雄（附图片）
沙奶奶坚贞不屈，痛骂敌人。
新四军活捉敌刘副官。
新四军奇袭敌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