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是一個奇跡
歷史|法國
這幅1850年的石版畫描繪了勃艮第的瑪格麗特(位於右側)在奈斯勒塔盡情玩樂的情景。該畫面受到了亞歷山大·仲馬1832年一部戲劇的影響,這部戲劇虛構並大肆渲染了奈斯勒事件的相關細節。| AKG/ALBUM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曾這樣寫道。
在14世紀初,對於三位年輕女子來說,身為國王的兒媳同樣是沉重的負擔,尤其是當這位君主是冷酷無情的法國國王腓力四世(Philip IV of France)時,情況更是如此。
和許多前任國王一樣,腓力四世十分關注王位繼承問題。自公元900年起,他所在的卡佩王朝(Capets)便統治着法國,為確保王朝存續,腓力四世為子女們安排了具有戰略意義的婚姻,以鞏固聯盟並獲取繼承人。
他的三個兒子分別娶了法國的貴族女子,而他的女兒伊莎貝拉(Isabella)則嫁給了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二世(Edward II of England)。
但在1314年,他所有的計劃都化為泡影,當時他的子女及其配偶都被卷入了奈斯勒塔事件(Nesle Tower affair)。
這一丑聞甚至可能還造成了一位公主遇害,由此引發了法國的王位繼承危機,進而點燃了破壞性極大的百年戰爭。
風流韻事
腓力國王三位成年兒子的妻子都來自鄰近的勃艮第地區。路易(後來的路易十世)娶了勃艮第公爵之女瑪格麗特(Margaret)。
腓力(後來的腓力五世)娶了勃艮第伯爵之女瓊(Joan)。最後,查理(後來的查理四世)娶了瓊的妹妹——布朗什(Blanche)。
據記載,這些婚姻中只有一段是幸福的。
出於穩固卡佩王朝的考量,腓力四世(位於畫面中央)讓他的幾個兒子娶了勃艮第的貴族女子為妻。| ORONOZ/ALBUM
即便按照王室聯姻的標准來看,瑪格麗特與路易的結合也是冷淡的;查理對布朗什很專橫;只有瓊似乎與腓力的婚姻很美滿,而這段感情後來使她免受兩位嫂子那樣的悲慘命運。
這起丑聞始於1314年,當時腓力國王的女兒伊莎貝拉帶着年幼的兒子訪問巴黎。
編年史記載在一場木偶戲表演中,伊莎貝拉將綉有花紋的絲綢錢包送給了她的三位嫂子。
之後回國途中,伊莎貝拉注意到陪同她嫂子們的兩位騎士——奧奈兄弟菲利普(Philippe d’Aunay)和戈蒂埃(Gautier d’Aunay)——腰帶上系着那些贈送的錢包。
據說伊莎貝拉將這些錢包視為騎士與她嫂子們有不正當關系的跡象,於是在1314年向父親告發了此事。
僅憑這些錢包本身,不足以證明通奸行為。在中世紀,女性向騎士贈送此類禮物作為青睞的表示,這種做法常被視為一種示愛的舉動。但國王需要比這更有力的證據。
腓力四世派人監視他的兒媳們和這兩位騎士。很快,他就收到報告說,這三位女子與那兩名男子在巴黎市中心塞納河上的奈斯勒塔(Tour de Nesle)會面。
有人看到三位公主都在塔中進進出出,但只有其中兩人——瑪格麗特和布朗什——與騎士們有染。
奧奈兄弟倆被捕入獄。在嚴刑拷打之下,他們於1314年4月19日承認了這段私情。瑪格麗特和布朗什被囚禁在諾曼底(Normandy)的蓋亞爾城堡要塞。
法國諾曼底的蓋亞爾城堡是囚禁勃艮第的瑪格麗特和布朗什的要塞,1315年瑪格麗特在此離世,死因或是遭人謀害。| BRUNO MORANDI/GTRES
盡管瓊與騎士們並無性關系,但她被指控為同謀,被關押在巴黎附近的杜爾當。不過,她一直得到丈夫的支持,丈夫從未與她斷絕關系。
權衡事實
多數歷史學家認為,這些風流韻事確有其事,但學者們對此也存在分歧。
有眾多原始資料記載了奈斯勒塔事件,其中包括《佛蘭德伯爵編年史》(Chronicles of the Count of Flanders)。
這些資料在事件發生的時間順序上相互矛盾,所以很難確定具體事件的發生時間。然而,將這些編年史與王室的賬目記錄相互參照,就能大致梳理出一個時間線。
令眾多歷史學家糾結的一點是,奧奈兄弟在嚴刑拷打下抵抗了數日,這使得一些人認為他們是被冤枉的,是在試圖維護清白。
《佛蘭德伯爵編年史》提出了一個有意思的陰謀論:公主們和騎士們是無辜的,他們是被腓力四世的首席大臣恩格蘭·德·馬里尼(Enguerrand de Marigny)陷害的。
此人後來被指控用巫術謀害國王,最終被絞死。不過,大多數歷史學家還是認可瑪格麗特和布朗什確實犯了通奸罪。
處以極刑
在國王秘密審判定罪後,騎士們被處決了。
關於他們死亡的具體細節說法不一,但都十分殘忍。有人說他們被活剝了皮,或被斬首示眾。
女人們的命運不像騎士們那么慘烈。瑪格麗特和布朗什接受審判後,被判通奸罪成立。
她們的頭發被剃光,都被判處終身監禁在蓋亞爾城堡的地下牢房里。由於瓊知曉這些私情,她被處以在杜爾當城堡軟禁的懲罰。
即便後來成了法國王後,瑪格麗特仍被囚禁着。腓力四世於1314年11月去世,瑪格麗特的丈夫繼承王位,成為路易十世(Louis X)。
但到了1315年4月,瑪格麗特就去世了,而路易十世幾天後就再婚了,這讓人懷疑瑪格麗特是被謀殺的——有可能是被勒死的。
在蓋亞爾城堡被囚禁八年後,布朗什獲釋了。她與查理的婚姻一直維持到1322年5月,當時教皇批准他們離婚。
她最終的命運無人知曉。許多人認為她在莫比松修道院(Abbey of Maubuisson)的一所修女院里度過了余生,並於1326年左右去世。
只有瓊逃脫了長期的懲罰。腓力一直支持她,並設法讓她獲釋。1317年腓力開始統治,成為腓力五世(Philip V)時,瓊成為了王後。她的丈夫於1322年去世,她比丈夫多活了八年,於1330年去世。
在一幅13世紀的袖珍畫里,僧侶們正在被剃發,剃發曾是針對諸如奈斯勒事件這類通奸行為的一種常見懲罰方式。| BRIDGEMAN/ACI
百年戰爭
但奈斯勒塔事件的陰影也籠罩着腓力五世,卡佩家族的血脈也一步步走向滅絕。
腓力四世為鞏固王朝所做的種種謀劃都化為了泡影。1316年路易十世去世時,他年幼的繼承人約翰只活了五天。
瓊的丈夫腓力最終加冕成為腓力五世,但這是在篡奪了他侄女的王位之後。為了給自己從她手中奪取王位找理由,腓力援引了古老的法蘭克薩利克法(Salic Law),該法律禁止女性繼承王位。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瓊和腓力五世只育有女兒,所以遵循薩利克法意味着腓力五世的女兒們不得不被排除在王位繼承之外,王位由他的弟弟查理(Charles)繼承。
1322年查理四世去世時,卡佩王朝(Capetian dynasty)的直系男性血脈隨他一同斷絕了。
查理四世的堂親繼承了法國王位,但這一主張遭到了他人的質疑,質疑者正是查理的外甥、他妹妹伊莎貝拉(Isabella)的兒子,也就是奈斯勒塔事件的主要告發者。
她的兒子——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三世(Edward III of England)和她的堂親——瓦盧瓦的腓力(Philip of Valois)之間相互爭奪王位的情況,最終導致了百年戰爭(Hundred Years’ War),而14世紀40年代的黑死病更是加劇了這場戰爭造成的破壞。
歷史學家芭芭拉·塔奇曼(Barbara Tuchman)曾有句名言,稱那個時代為“多災多難的14世紀”,奈斯勒塔事件在其中無疑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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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Oscar Herradón
校對:錢思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