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风
1943年5月,周公收到延安发来的电报:“共产国际解散,请速回延安,讨论中国的政策。”
几年来,周公一直在重庆。自老蒋发动皖南事变后一年多时间,双方为合作抗战的问题开展了多次谈判,对关键问题仍未达成共识,老蒋还没有答应让周公回陕北。
双方会谈由张治中和林总进行,两人唇枪舌剑,争执不休。老蒋插话道:“如果延安放弃武力,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林总回答:“贵方必须有诚心、讲信用,能保障我方的合法地位,这才是交出军队的前提。”张治中立即说:“双方还有摩擦,情况不明,谈判只好暂时放下。”会场陷入暂时沉默状态,气氛凝重。
周公接过话说:“暂停谈判,让双方都考虑一段时间也好。林决定回延安,什么时候再谈判再来。我也想回去,以便了解一下延安的情况,也许能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周公语气平和,仿佛漫不经心地提出要求,听起来一点也不急。
【重庆谈判期间的合影】
老蒋一副严肃的表情,听了周公的话,一时也不好拒绝,就点了点头。走出会场,周公暗自高兴:“蒋终于放我走了。”
6月28日,周公、林总、邓颖超等100多人乘车离开重庆。接连几天,天降大雨,一行人7月8日才到达宝鸡。这时,周公收到延安来电:“胡宗南部队侵入边区境内驻修筑工事,请你到胡宗南处了解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老蒋表面放走周公一行,实际上早就策划攻占延安的军事行动。7月,老蒋提升爱将胡宗南为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命令他趁机找准机会闪击陕甘宁地区,一举占领延安。接到命令,胡宗南就开始加紧部署。胡宗南是“黄埔骄子”,对老蒋忠心耿耿,又是蒋的同乡,并且善战,因而他的职务提升很快,在蒋军中可谓地位显赫。
胡宗南在训话
当得知周公要来时,胡宗南对下属下达命令:“在小雁塔安排个酒会招待。从西安黄埔六期以上军官中挑选30人,各人偕夫人出席。周曾是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为学生上过课,我们要用老师之礼相待。”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说:“叮嘱他们要多向周敬酒,最好把他灌醉。”
7月10日,酒会准备妥当。邓颖超因身体不适没有参加,胡宗南安排秘书熊向晖专程去接周公。熊向晖是周公安排打入蒋军内部的卧底。周公上车后,装作不认识熊向晖,礼貌地问了姓名。下车后,熊向晖机警地用英文告诉周公,提防被灌醉。
胡宗南在会场外等待迎接,看到周公,就敬了军礼。进入会场,第八战区政治部主任王超凡喊道:“起立!”所有人员站起来,周公向大家挥手致意。落座后,胡宗南与周公寒暄起来,气氛友好。
熊向晖(左一)胡宗南(中间)
王超凡致欢迎词,热情欢迎周公到西安。然后他说:“我提议在座的黄埔同学与周先生共同举杯,庆祝今天的相逢。委员长领导全国抗战十分辛劳,这第一杯酒祝愿委员长身体健康。”
周公举起酒杯说道:“全国抗战的基础是合作。我是衷心希望能合作共同抗日。我祝愿委员长身体健康。毛主席在敌后战场指挥抗战日夜操劳,也请在座的各位,为毛主席的健康干杯。”
胡宗南本来在笑,没想到周公话里有话,来了个急转弯,一下子愣住了。王超凡也不知道这杯酒该不该敬,站在那里没说话。周公观察四周,微笑着说:“各位都有难处,我看这杯酒就免了吧。”周公放下酒杯,神情自若地与胡宗南继续说话。
胡宗南的目光转向一排将军夫人,十几位身着华丽旗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年轻女子心领神会,端起酒杯向周公走来。其中一位长相甜美、说话也有点娇气的女子对周公说道:“周先生,我们都没有去过黄埔军校,但都知道周先生当政治部主任时倡导黄埔精神。为了继续发扬黄埔精神,我提议我们每个人敬周先生一杯。”宴席上一片赞同声。
周公站起来,笑着说:“各位夫人都很美,这位夫人说的话也动听,我想问一下,我倡导的黄埔精神是什么?谁能回答正确,我就跟谁干杯。”这一下子那些夫人都傻眼了,一个个交头接耳,但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看着这个场面,胡宗南打圆场:“今天这个场合,我们只叙旧,不谈政事。”周公对那些夫人说:“那我们说点别的吧。”周公与一排夫人寒暄,家长里短地聊了几句,然后礼貌地将她们送回座位。这些夫人早忘了敬酒的任务。
两次敬酒,都被周公挡回去了,一群将军早就坐不住了。他们排成一个长队,每人端着酒杯走过来。打头的将军说:“当年我们在黄埔军校学习,周先生是政治部主任,对我们的谆谆教导言犹在耳。周先生是我们的老师,一别多年,今天在西安见到老师倍感亲切。作为学生,我们每个人向老师敬一杯酒。”
周公举了一下酒杯,镇静地说:“胡副长官已经说过了,今天不谈政事。这位将军提到我当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一事,政治部主任不能不谈政治,请问胡长官,这杯酒该不该喝?”
胡宗南心里懊恼: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他只好说:“军人不懂政治,说错了话,就该罚酒。”将军们没办法,一个个仰起脖子,喝完了杯中酒。周公与他们一个个握手,询问姓名、职务,并鼓励了他们。将军们觉得很开心,愉快地回到座位上。
这时又来了一批夫人。领头的说:“我们原以为周夫人会大驾光临,可以一睹风采。不巧她身体不舒服不能参加,未能谋面真是遗憾。我们敬周夫人一杯酒,祝她早日康复,顺利回到延安。周先生一向尊重女子,那就请周先生代表周夫人和我们每个人干一杯吧!
周公站起来说道:“这位夫人说到延安,我就说几句。前几年,延安生活困难,吃饭都成问题。这几年发展生产情况有所好转,但还是很难。邓颖超同志平时粗茶淡饭,如果喝这样的好酒,内心会不安。我尊重各位夫人,理解大家的好意,同时我了解并尊重邓颖超同志,所以请各位喝酒,我代她喝茶。”
周公立即将茶杯举起喝了下去,这些夫人无话可说,只好喝了酒回到座位上。见此情景,胡宗南无可奈何、神色黯淡。
酒宴结束时,周公举起酒杯说:“感谢胡副长官的盛情款待。这几天,外面传言胡副长官调动大军向西,战争可能爆发。今天我问胡副长官是否听到这种说法?胡副长官明确答复我,没有进攻陕甘宁边区的意图。我很高兴,借今天的机会,我向胡副长官、各位将军、夫人敬一杯酒,希望我们团结一心,共同抗日,赶走日本侵略者,实现中山先生的理想,让中国成为独立、自由、幸福的强大国家。同意我的说法请干杯,不同意的也不勉强。”
说完,周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胡宗南听了这番话,这杯酒不能不喝啊,所有人都一起干杯了。
整个宴会,周公沉着冷静机智应对,破解了胡宗南设下的一个个局。后来,熊向晖说:“当天所有人都赞叹周公智慧大气,有外交家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