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7日晚,著名翻译家杨苡去世,享年103岁。
据悉,杨苡近几个月来身体一直不好,“已经在南京鼓楼医院住了几个月的院”。
杨苡原名杨静如,生于1919年,是五四运动的同龄人。作为译者,杨苡力求翻译“信达雅”,修改此前的《咆哮山庄》翻译,首创了《呼啸山庄》的译名,她的翻译至今也仍然是这本名作最为经典的译本之一。
杨苡离世的消息也引起了大家广泛的关注,28日,消息一度登上微博热搜。
说起杨苡
这位翻译大家
可谓颇具传奇色彩
而她与云南
也有着不解之缘
1.
“翻译之家”
杨苡,原名杨静如,1919年出生于天津一个大家族,祖辈上有4位在晚清时考上翰林,父亲杨毓璋是民国时期天津中国银行首任行长。
此前,不少媒体记者前去拜访杨苡先生,但让她颇感苦恼的是,写到她的稿件总是“喜欢拿‘贵族’说事儿,很烦。”她希望别人眼中的她,是“不高不低”的普通人的模样。
杨苡先后就读于天津中西女校、西南联大外文系、国立中央大学外文系,曾任职南京国立编译馆翻译馆、南京师范学院外语系。
杨宪益、杨敏如、杨苡与母亲徐燕若 图据译林出版社
杨苡本人是著名翻译家,除了译作《呼啸山庄》外,还翻译有《永远不会落的太阳》《天真与经验之歌》等。
此外,杨苡的丈夫赵瑞蕻是外国文学专家,中国比较文学学会发起人之一,上世纪四十年代,在中国最早翻译了司汤达的著名长篇小说《红与黑》。
1941年,赵瑞蕻和夫人杨苡在昆明西南联大 图片据《文艺报》
杨苡的哥哥杨宪益也是著名翻译家,杨宪益曾与夫人戴乃迭合作翻译全本《红楼梦》《儒林外史》等多部中国历史名著,在国外获得好评,产生广泛影响,被认为是“翻译了整个中国的人”。
杨苡的姐姐杨敏如是古典文学专家,姐夫罗沛霖是电子学与信息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
2.
“追星”女孩
少年杨苡 图据译林出版社
1935年“一二·九”爱国学生运动爆发,与许多进步学生一样,当时16岁的杨苡迫不及待地想要投身于进步运动的洪流,但高门深院把她困在传统的家庭中。在一团苦闷中间,她与巴金先生结缘。
“我收到巴金的亲笔信!”收到巴金的第一封信时,杨苡欣喜若狂。母亲知道后不语,心里也有些高兴——那可是巴金啊。
杨苡探望巴金先生 图片据@环球人物杂志
晚年母亲还说到这事,说杨苡就知道玩儿:“咱们家那么多故事,你怎么就写不出一本《家》呢?”但母亲对巴金的影响又有点耿耿于怀,认为杨苡后来读书乃至婚姻不听安排,“都是给巴金害的”。
3.
在昆明的日子
1938年7月7日,19岁的杨苡离开天津,前往昆明,由此开启她从西南联大到中央大学的岁月。杨苡在联大念了两年,三年级、四年级是在重庆中央大学借读的。
资料图
联大的日子是清苦的,杨苡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条长凳,一张小破桌。雨大的时候,雨水从瓦檐上泄下来,就成了透明的门帘。但生性乐观贪玩的杨苡反而以此为乐,“只觉一切都新鲜有趣,甚至巴不得淹上一次才来劲”,在一片雨声当中,她在小木床上又是扭又是唱:“雨!下雨啦!听那淅沥的雨点敲打着门窗!”
西南联大时期的杨苡 图据译林出版社
和天津相比,虽然当时昆明的房子和街道都很老旧,但对于杨苡来说,记忆里的云、树、山、水,还有庙宇、西山上的“龙门”,城里金碧路上竖着的“金马”和“碧鸡”两个大牌坊……都让当时的她感到新奇又快乐。
她说,当时在云南看到的翠湖,就像莫奈风格的油画,滇池那一大片平滑得像缎子一样的涟漪也是可以入画的,直到老年了她还会梦见。
4.
联大“群星八卦”
那些在中国文学史上闪闪发光的“群星”在杨苡的讲述里尽是日常、琐细,又好玩的一面。
杨苡对赵瑞蕻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当然他们都喜欢诗,杨苡和赵瑞蕻会各自把写的诗给对方看。他看了会给杨苡改,可改的地方杨苡不以为然。“他读书很用功,但英文发音很可笑。我爱看电影,爱音乐,喜欢话剧、京戏,这些他都不感兴趣,我就觉得这人挺无趣的。”赵瑞蕻追杨苡的方式也特别,“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吃饭他也跟着,反正都是他付钱”。
杨苡同宿舍有个女孩叫陈蕴珍,也给巴金写过信,后来成了巴金的妻子。她们还有一位室友,叫王树藏,是萧乾当时的女友,三个女孩成了极好的朋友。
巴金 央视画面截图
杨苡初次遇到沈从文是在青云街,她记得沈先生“真是容易害羞”“不害羞也是有点害羞的样子”。沈从文在众人面前讲话,桌上老有苍蝇在零食上面飞,沈从文一面说一面挥手赶。一挥手,袖子那儿就有棉絮往下掉,塞回去又掉出来,她看了想笑又不敢笑。初到西南联大,杨苡报的是中文系,沈从文先生劝她赶紧换,学了10年英文现在又学中文,放弃实在可惜。“那时他把翻译的书给我看,说我将来也可以走这条路,他是我的引路人。”
赵瑞蕻、杨苡在恩师沈丛文北京寓所 图片据《文艺报》
女生们最期待的是闻一多和陈梦家,因为他们是有名的新文学家。
5.
豁达的人生
在杨苡手中,勃朗特的名著《WutheringHeights》由《咆哮山庄》更定译名为《呼啸山庄》,这个译本70年来反复再版,为无数中国人打开了一扇世界文学的大门。杨苡说,当年翻译《呼啸山庄》,瓢泼大雨给杨苡带来灵感。“院子里哗啦哗啦下着大雨,我就在嘴里念叨WutheringHeights,灵感就从风雨中来。我告诉你呀,这就是种玩法,我一直觉得翻译就是好玩。”
有一次,杨苡在送给记者的《呼啸山庄》译本的扉页上签名,写下时年106岁,把自己写大了3岁,但她说不改了,现在想来,其中或有忘掉年龄的任性不羁,更是达观面对生死的看法。
“俱往矣,数英雄人物,我们都过气了。”杨苡不以名人自居。熟悉她的人说,她特别感性,爱憎分明。
至少95岁以后,杨先生开始提及身后事,她还会对别人的避讳表示不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2019年,杨先生正式跨入百岁,一向反对过生日的她却很开心,甚至不止一次说起她的“得意”,自己在岁数上至少不担虚名。
责任编辑 易科彦
责任校对 罗秋旭
主编 武熙智
终审 陈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