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每次改朝换代,都有人口激增的现象,再到了人多地少、贫富悬殊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动荡。能发现这一节点的,往往是经济学家,可以解决问题的,却是政治家。所以,一提“错批一个人,多生三个亿”这句话,谁都知道,指的是五十年代《新人口论》的作者马寅初。
1882年6月24日,他生于绍兴市嵊县,算命先生说,此子五马俱全:姓马,生在马年马月马日马时,将来贵不可言。父亲是位酒商,有五个儿子,特别希望老嘎达能子承父业。
偏偏这小子一门心思读书,想上城里的新学堂。为这事,爷俩闹得不可开交。一次挨打,马寅初大声嚷嚷:“打死也不做生意!”然后跑去浦口镇的黄泽江跳水自杀,幸亏被一名船工所救。
其父老友张江声是上海纱厂老板,恰好赶上这事,劝道:“孩子爱读书是福分啊!”便认了16岁的马寅初为义子,解囊相助,把他送进了上海教会学校育美书馆。
刚开始,马寅初口音很重,但架不住用功啊,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抠,很快就出类拔萃了。毕业后,他考入天津北洋大学,学习采矿专业。由于成绩优异,1907年,官派到美国耶鲁大学。
马寅初考虑到国家的贫、弱、愚、私,决心转读经济学,拿到硕士学位后,又去哥伦比亚大学,一口气拿下了哲学与经济学双博士,其论文《纽约市的财政》被誉为标准著作而列为哥大教材,马五可算是出息了。
留学归来,正赶上称帝闹剧,面对各路军阀的拉拢,马寅初宣称:“一不做官、二不发财。”被老乡蔡元培拉去了北大经济研究所,还做了一人之下的第一任教务长。五四运动后,他回去江南考察,提出了一系列真知灼见,争相被各大银行聘为顾问。
1923年,马寅初发起成立中国经济学社,连任社长十多年,成员如刘大钧、蔡元培、胡适、丁文江、张伯苓、卢作孚、陈叔通、宋子文、孔祥熙、陈布雷等,形成了中国经济学派。孙科请他来行政院,担任了经济委员会委员长。
鲁迅对他几次著文讽刺,写道:“有博士讲经济学精义只用两句‘铜子换毛钱,毛钱换大洋’。”原来,在北大那会儿,马寅初坐着中国银行大马车,出入红楼,惹得坐人力车的文史哲教授们,无不侧目。
其实呢,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孔祥熙五十大寿,他提着二斤生猪肉作贺礼,还率先讲了这么一个段子:“从前有兄弟三人,分别叫年纪、学问、笑话,一次打柴归来发现,老大年纪一把,学问一点没有,笑话倒是有一担。”老孔听了,脸色都变了。
马寅初把抗战的人分为:出力的、出钱的、啥也不出的、发国难财的。还向蒋介石进言:对后两种人要征临时税,矛头直指孔宋。那会儿,他思想转变,由亚当斯密,转而认定,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救中国。
国民党很恼火,对他各种封杀,不许发文章、不许演讲,好在当时国共合作,他在《新华日报》,一发就是一整版。他曾收到子弹,让他闭嘴,马寅初的答复铿锵有力:“两万里河山落胡人之手,何敢再惜此区区五尺之躯!”六十岁寿诞时,延安祝联为:
“不屈不淫征气性,敢言敢怒见精神。”
1949年3月25日,在欢迎中共中央领从西柏坡迁至北平的仪式上,马寅初竟不顾会场秩序,跑向一辆吉普车,大声地说:"遵照你的指示,我已平安来到。"他做了3年浙大校长,1952年教改,来京出任北大校长,深受师生爱戴。
新中国第一次人口普查,总人口达到6亿,马寅初调研3年后,在人大会大声疾呼:“计划经济首先要计划生育。”主张避孕和推迟婚龄,一对夫妻只要两个孩子,把《新人口论》作为提案。最终在大气候下,遭到批判,质疑他是马尔萨斯的马?还是马克思的马?
领导主张,到8亿人口再说。8年论战,马寅初完败,却在报上言志:“我虽年近八十,自当单身匹马出来应战,直至战死为止,学术的尊严,不能不维护。”吊诡的是,作为计划生育派鼻祖,他生有8个孩子。1901年,娶了发妻张团妹,留学回来,又娶了年仅13岁的王仲贞。胡适在日记里写道:
“寅初身体很强,每夜必洗一个冷水浴,故一个妇人不够,今有一妻一妾。”
晚年,马寅初极重养生,每周总有一天不吃饭,只吃苹果,借以调节肠胃。另外,他洗的是冷热澡,即热水洗、冷水冲,加速血液循环。1982年5月14日,他因肺炎复发,与世长辞,享年一百岁。同时代的郭沫若评价说:
“你这个马寅初啊,可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爆的响当当的一枚铜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