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减水书生
图/来源网络
你好,我是减水书生,与您一同品味历史、感悟思辨。
历史上看,多是北方统一南方,而鲜有南方统一北方的。
地理上说,是因为北方山川多纵横、遍地皆形胜。
所以,南方统一北方,要发动很多场大战役。
刘裕北伐,灭南燕,打了山东之战;灭后秦,打了中原之战和关中之战。
但是,要彻底统一北方,他还得再打山西之战与河北之战。
可惜,英雄暮年,壮志未酬而身先死。
刘裕死后,不仅山西与河北难复,就是关中和中原也没能保住。
朱元璋是个逆天存在,硬是从南方统一了北方。
所以,地理形胜之说,被朱重八给打破了。
白手起家的朱元璋可以,那南朝为什么不可以?
自东晋立国始,关中的长安、中原的洛阳以及黄河以南的广袤地区,都曾插上过南方的旗帜。
北方坐拥地利形胜,但不是不可以统一,只是历史没有提供“事势相激”。
南朝有其自身克服不了的问题。
1.垄断军队恰恰说明皇权式微
皇帝垄断军队、握着枪杆子,不是皇帝变强了,而恰恰说明皇权式微。
武功卓著的皇帝,非秦皇汉武莫属。
但是,秦始皇的军队是掌握在以王翦和蒙恬为首的两大家族手中。
汉武帝的军队则是掌握在卫青、霍去病等一众大汉将军手中。
非但国家领袖皇帝不掌兵,就是政府领袖丞相也不掌兵。
这才是真正的帝国自信和政治秩序。
而南朝的皇帝们,可都是垄断军队的。
但是吊轨的是:南朝更迭,多是握着枪杆子的底层将军逆袭。
2.东晋皇帝染指军队的尝试
公元321年,东晋皇帝司马睿见王氏家族太盛,于是要组建自己的军队。
而组建军队,就得有成兵人口,现成的人口就是北方流民。
于是,诏行免客为民之策:
其免中州良人遭难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以备征役。
而这就立即招致了王氏家族的不满,于是王敦兵变,从荆州打到了建康。
要不是王敦死得早,司马家可能就得提前收场。
之后的很多年,东晋的军队一支垄断在士族手中,主要是新崛起的桓氏家族。
桓温屡次北伐,要么问关中、要么定洛阳,但总是不成功。
原因就是司马皇帝以及士族朝堂都不希望他成功。
成功北伐,不仅功高震主而且功高震天下,而之后马上就是权力洗牌。
这是除了桓温之外,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3.司马宗室的再次努力
荆州兵团耀武扬威之后,谢氏家族又在扬州建立了北府军团,但北府军仍是士族武装。
所以,司马皇室仍旧不信任。
公元399年,宗室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父子,要在北府军之外新建建康军团,于是推行“乐属”之政。
又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号曰“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
此政立即招致三吴士族不满,而且引发了吴恩起义。
其结果就是荆州桓玄篡位,北府军团袖手旁观,司马家再一次被教训。
谢氏当轴不再、桓玄为乱被平。
军队则从权力附庸升级为权力玩家,而掌握军队的则是出身低微的刘裕。
4.真正垄断军队的刘宋皇帝
刘宋立国,很有标志性的意义。
原因就是南朝正式进入到了军事王朝时代。
皇帝掌握了枪杆子,官僚拿着笔杆子,而士族握着钱袋子。
士族为什么不再领兵了?
领军是技能文化,清谈和宗教是智识文化,而再上一个层级则是品味文化。
正是文化的鄙视链,让士族们看不起领兵的武职。
于是,军队要么交给次等士族,要么交给寒门武将。
非但军队和军职,就是那种从事具体行政的低级官僚职位,士族们也看不上。
他们要的都是那种要面有面、要闲有闲的位置。
士族堕落,从桓温之后就已经开始了。
但是,权力还是重要的。
像荆州刺史、扬州刺史等真正的封疆大吏,以及朝堂三公,士族们还是很在意的。
但是,南朝皇帝们,却不会轻易向士族轻易开放这些职位。
5.南朝皇帝的支柱人脉
对于新竞选的总统,弗兰克如是说:
我喜欢他吗?我信任他吗?这不是重点。任何一个能获得7000万选票的政客。他所象征的意义早已超过了他自身。
政客的意义和价值在于影响力。
因为你得让那些未曾谋面的人给你点赞、给你投票。
政治秩序井然,影响力就是硬通货。
但是,南朝,更包括北朝,却不是政治秩序井然的情景。
影响力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支柱力量,就是皇帝得有一批绝对忠诚的支柱人脉。
南朝皇帝确实垄断了军队。
但是,再垄断,皇帝也不可能跟军队睡在一起。
掌握军权的士族,得有军中司马,因为他们不会指挥军队。
垄断军队的皇帝,又靠谁来指挥军队呢?
宗室,所以无论是刘宋、萧齐,还是梁和陈,都是宗室王爷们代皇帝掌兵。
而结果呢?
宗室王爷们,比将军、比官僚、比士族更坏,他们不仅不是皇帝的支柱人脉,反而成了晋室的“八王”。
所思所想就两件事:
一个是皇帝死了,自己可能会继位;另一个是拥立一个小皇帝,自己既有兵又有皇帝。
所以,南朝就是一部电视剧版的西晋八王之乱。
6.严防死守却始终防不住的士族
自刘宋开始,南朝的皇帝都是底层武将逆袭上位。
所以,他们对士族只有恨,而没有爱。
但是,就如弗兰克所言:喜欢吗?信任吗?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背后的象征意义。
代表国家最高智识、最高品味的,就是士族。
而且,非但有象征意义,士族是真得有实力。
他们不仅垄断知识,而且垄断地方。
刘裕当然想甩开士族单干,掌握军队则掌握权力、掌握权力则掌握朝堂和地方。
但是,社会形态决定政治形态,刘裕做不到。
到头来,他还得跟士族合作。
争取到一个士族,不仅会获得能行政的官僚,而且直接就会获得士族郡望所在地的统治权。
为了获得士族、增厚自己的影响力,刘裕就顾及不到支柱力量了。
整个南朝,甚至一直到唐末,士族都是权力游戏的重要参与者。
南朝当然进行了各种制度创新和雷厉新政来削弱士族,但是士族仍旧岿然不动。
7.拿着笔杆子的官僚就是士族
原因就是士族垄断知识,而官僚都是拿着笔杆子的。
自秦代以后,中国的行政管理就是文书行政。
文书行政的起码要求就是官员得读书识字。
只有这样,官僚行政才能运行,庞大帝国才能存在。
知识从来都不是免费的,而且非常贵。
特别是没有纸张的古代,读书都是贵族的专利。
知识的载体是书,而书的载体是竹简和纸张
东汉蔡伦发明了纸,但是那时候的纸不便宜,否则也就没有洛阳纸贵了。
穷人读不起书,比如刘裕,所以官僚必须得用士族。
刘宋以来,对士族肯定严防死守,因为有两晋之鉴。
但从来都防不住,原因就是官僚这个群体得用读书人。
皇帝垄断了军队,当然想依靠代理制的官僚,垄断行政。
但是,他们统统做不到。
8.典签制度下的官僚比宗室更亲
刘宋之后,皇帝垄断军队,行政也多启用寒门子弟。
皇帝们在尝试,他们要在士族之外建立新的官僚体系。
但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士族确实被挡在了核心权力之外,但宗室王爷们却成了封疆大吏和领兵将军。
谁有权力,谁就不能让皇帝放心。
为了防范这伙人,刘宋发明了典签制度。
就是在外派藩王和士族大吏身边,由皇帝指派典签协助工作,如批阅公文、照顾起居等。
美其名曰协助,而实际则是监视。
典签虽然位卑职低,但是权力极大。
封疆大吏的施政,典签必须要参与意见。
刺史郡守的去留,往往取决于典签之口。
甚至,宗室王爷们的起居坐卧,都得向典签请示汇报。
南齐南海王萧子罕,是齐武帝萧赜的第十一子,为琅琊、彭城二郡郡守。
贵胄位高若此,却处处受制于典签,竟向其母哭诉:
儿欲移五步亦不得,与囚何异!
9.南朝皇帝还能信任谁
士族不行,因为两晋之鉴。
宗室不行,因为不用两晋,南朝的历史就是一个宗室相屠戮的历史。
官僚也不行,因为根本就没有足够数量的寒门士子为皇帝所用。
即便有,也会被士族和宗室挡在核心权力之外。
那么,他们可以效仿汉武帝,重用将军啊。
不用说动辄领兵十几万的大将军,就是低级武将都能主导南朝的改朝换代。
南朝皇帝只能自己垄断军队,根本不敢想什么将军们。
典签制度,基本就相当于唐宋以后的太监监军。
南朝皇帝们的精细化管理,都已经做到了超越时代。
但是,士族做大郡望、宗室自相屠戮、官僚使笔弄墨、将军刀剑染血,皇帝从来都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独怆然而涕下”。
南朝皇帝们,真心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在这个权力游戏中,南朝皇帝已经黔驴技穷。
而南朝统一北方,就更是梦中花和水中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