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长安当建康,南齐末代皇子萧宝夤的传奇人生

萧宝夤,字智亮,是齐明帝萧鸾的第六子,封为建安王。如无意外,他的一生应该是按照南北朝时期南朝惯例,以王子身份出镇一方,最后终老。然而造化弄人,国破家亡后,萧宝夤流离异国,最后竟神奇的在北魏的关中大地上复辟登基,重建齐国。但这个毫无根基的齐国,注定了只是黄粱一梦。

南齐末代皇子萧宝夤

一.东昏侯萧宝卷残忍弑杀,萧衍篡位建立梁国,萧宝夤投降北魏

南北朝时期南方的齐国,本是宗室疏属的西昌侯萧鸾,大杀伯父齐高帝萧道成、堂兄齐武帝萧赜的后人,最终篡位成为了齐明帝。然而,齐明帝萧鸾47岁壮年之时驾崩,匆匆将帝位传给了太子萧宝卷。萧鸾一生杀戮过多,临终之际回忆起当年自己废帝杀诸王的惊险,告诫儿子萧宝卷“作事不可在人后”,不能给对手“先下手为强”的机会。萧鸾虽然大杀宗室,但是至少治国方面是勉强合格的。太子萧宝卷没有学到其父的优点,却谨记其父的临终赠言,登基不久就大开杀戒,将明帝萧鸾为其留下的辅政班底,时称“六贵”的江祏、江祀、刘暄、萧遥光、萧坦之、徐孝嗣尽数屠戮。这六人中,不乏萧遥光这种宗室成员。萧宝卷登基后,不理朝政,天天饮酒作乐,在解决了顾命大臣后,又开始清洗军队将领。

东昏侯萧宝卷

当时北朝是北魏鲜卑政权,年年大举南下。南齐依靠着陈显达、裴淑业、崔慧景等名将与北魏反复争夺,形成拉锯。然而这些名将却纷纷被逼造反。一代名将、曾经数次击败北魏的陈显达率军准备拥立建安王萧宝夤为帝,一度率军逼近了都城建康,最终打到马槊折断兵败而亡。裴淑业在镇压陈显达过程中,听闻萧宝卷下一个就要对付自己,于是以军事重镇寿阳为资本,投降了北魏。崔慧景被派去夺回寿阳,结果倒戈包围了建康。另一名将萧懿奉召平定了叛乱,结果被萧宝卷猜忌,被无端杀害。

萧懿与萧衍是亲兄弟,二人和南齐皇室是同宗,都出自北方的兰陵萧氏。但是,萧懿、萧衍与南齐开国皇帝萧道成之间出了五服,已经不算是宗室了。二人曾经帮助南明齐帝萧鸾篡位,惧受重用。萧懿此前收到诏书后,萧衍就劝兄长说:“兄长此去平叛成功就是不赏之功,功高震主,兄长要想活命,要么平叛后请求外放拥兵自保,要么直接废帝另立新帝。”结果萧懿没有听进去,果然被萧宝卷赐毒酒杀害。萧宝卷还想杀萧衍,萧衍叛乱,拥立萧鸾第八子萧宝融为帝,不久就攻入建康,诛杀萧宝卷并废为东昏侯。不久,萧衍篡位,建立南梁,南齐灭国。萧衍宣称只杀南齐明帝萧鸾的后人,萧鸾后代尽数被灭,唯独建安王萧宝夤逃了出来,投降了北魏。

二.受到北魏礼遇,南下攻梁,迎娶公主

萧宝夤一路逃亡,等到了北魏境内后,衣衫破烂,如同难民一般。北魏任城王元澄收留了他,并为其举办丧兄之礼。一般这种投降过来的敌国宗室,都会被当做吉祥物一样对待,以收拢人心。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北魏居然真的重用起萧宝夤来。北魏封萧宝夤为“使持节、都督东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东扬州刺史、丹阳郡开国公、齐王”,拜将率军南征。拜将之前,萧宝夤在宫门外痛哭,请求北魏讨伐南梁。拜将之后,北魏众大臣也很奇怪的没有把他当做敌国降人,而是蜂拥而至向其道贺,萧宝夤也彬彬有礼,展现了南朝王子的风采。

萧宝夤

之前从未单独领军的萧宝夤一战成名,身先士卒解了寿阳之围,受封采邑八百户。随后,追随北魏名将杨大眼进攻南梁,结果在著名的钟离之战,被南梁名将、拿着玉如意指挥作战的韦睿打的一败涂地。韦睿,虽号“韦虎”,确是一代儒将,为历代兵家做推崇。被打败后,萧宝夤被追究责任,因为是“因难投诚”,保住一命,被削职夺爵。但这只是暂时的,不久,北魏皇帝将南阳长公主许配给他,并恢复齐王爵位。此后,萧宝夤一心复国,数次率军攻打南梁,驻守南方前线。萧衍劝其投降回归南梁,被其拒绝。萧宝夤本身喜好文学,在前线出镇时,勤于政事。还建立学馆讲解经史,深受当地官吏和百姓喜爱。正光五年,萧宝夤被拜为车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正式成为北魏一方诸侯,举足轻重的将领。

三.错把长安做建康,建立大齐,兵败身死

此时的北魏,已经经历过孝文帝汉化改革,当年的北方民族、北魏皇族鲜卑拓跋氏已经完全变成了河南洛阳元氏。军功不再是这个民族的荣耀,而高门世袭、谈经论玄儒雅之风才是这个国家的主流。客观的讲,萧宝夤的军事水平并没有多出色,遇到南朝一等一的将领,基本被吊打,但是北魏实在是无将可用,使得萧宝夤这样一个投降的南朝宗室都被如此重用。此时,萧宝夤已经不再像是一个南朝的失意王子,反而像一个北朝的门阀高门。他是国戚,娶了北魏公主。他是贵族,爵位齐王,并且握有军权。整个北魏朝廷都喜欢他,都结交他,甚至都忘记了他是个落难皇族。如果他一直忠于北魏,他的后代就不再是兰陵萧氏,南朝皇族之后,而是洛阳萧氏。但是,萧宝夤复国的心太强烈了。也正是这颗心,最终导致了萧宝夤的败亡。

北魏在一个女人胡太后的胡乱治理下,终于爆发了六镇起义。这是北魏汉化后对北方军镇没有妥善处理的后遗症,看似强大的北魏渐成土崩瓦解之势。已经无将可用的北魏,将齐王萧宝夤派上了西北的战场,去平定高平王胡琛、秦王莫折念生、万俟丑奴、宿勤明达这些硬茬。打了一辈子南梁的萧宝夤,踏上了关中的土地,这个走出无数帝王将相的大地。结果,进驻西北首府长安后,遇上了硬茬的萧宝夤一败再败(本身就不是名将的料)。北魏于是派出了监军郦道元(大名鼎鼎《水经注》的作者)去督促萧宝夤。郦道元除了是作家,还是个著名酷吏。此时,流离异国已经20余年、年过四十的萧宝夤意识到了两点:

(1)北魏乱了,不可能再讨伐南梁复国了,他可能再也望不到建康城了。(其实十多年后梁国也乱了,萧宝夤要是不叛乱,很有可能十多年后是东魏或者西魏的一员大将讨伐南梁)

(2)郦道元来了,说明再打败仗,可能要被撤换了。

趁着自己手中握有兵权,又有重镇长安,萧宝夤灵机一动,不就是造反吗?北魏烽火遍地,我也能反!萧宝夤派人截杀了郦道元,在长安城中自立为帝,建立大齐。南朝齐国,被萧衍篡位灭国近30年后,居然在长安大地奇迹的复国了!可是,这个大齐帝国先天不足,也就是只有长安一城而已。萧宝夤登基当天,手下大将卢祖迁就被当地豪强(都不是正规军)斩杀。刚刚任命的大齐帝国行台张始荣兵败逃跑。手下大将侯终德反叛,将萧宝夤打的大败。大齐帝国皇帝仓皇退出长安,投奔了自己曾经征讨的对象万俟丑奴。结果,尔朱荣手下大将贺拔岳(这是个人物,未来隋唐关陇军事集团的始祖)来征讨,一举消灭了万俟丑奴,并擒获了萧宝夤。他在朝中的好友北魏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为萧宝夤求情,希望魏帝能免除其死罪,魏帝也有心赦免,但是最终还是在群臣的要求下杀了萧宝夤。在刑场上,吏部尚书李神俊提酒相送,萧宝夤面不改色,只是感慨没有尽臣节。南阳公主也与之刑场告别。萧宝夤到死也没有后悔短暂恢复了齐帝国,死对于他而言是一种解脱吧,因为终于不用背负复国的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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