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3月19日,这个日子对于新中国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但是对于还在被关押的战俘来说,这天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一天,因为我党重新开始了已经停顿了9年的特赦战犯工作,新中国最后293名战犯,包括黄维、李九思等,在这一天被我党全部释放,获得了新生。
图 |黄维
1974年12月的一天,毛主席突然想到被关押的国民党战犯,想起有些战犯已经被关押了20余年,胸襟豁达的毛主席本着我党宽宏大量、宽大为怀的准则,下达指示:一些战犯已经被关20余年,别再关着了,能放就都放了吧!让他们恢复自由之身。
周总理接到毛主席的指示后,也十分重视此事,当即就命令时任公安部部长华国锋列出详细的战犯名单,并开始筛查工作,筛选出符合特赦条件的战犯名单。
经过数月的详细调查,华国锋最终将目前被关押的所有战犯的详细资料汇总完毕,并在报告中指出除13名战犯不符合特赦条件外,其余战犯皆符合特赦条件。
报告交到毛主席的手中后,毛主席经过慎重的考虑,作出了释放所有被关押战俘的决定,毛主席在给华国锋的批示中,这样说道:“释放战犯时,我们要开欢送会,要请人吃饭,每个人还要发100元。他们都有公民权,不要强迫人家进行思想改造,都放了算了!”
就这样,新中国最后293名战犯被仁义的我党全部释放,获得了新生,成为了新中国合法公民。293名战犯被释放后,我党也并未限制他们的自由,允许他们定居在新中国任何一个地方,且来去自由。
我党就根据他们个人的意愿,将他们送往新中国各省市进行妥善安置。
5月19日,19位被特赦的战犯来到江苏,并在南京胜利饭店接受一位68岁老人的宴请。宴席过程中,这位老人就对着众人说道:“我以前是顽固还加“透顶”两个字,被俘前曾用手枪对准我自己的脑袋,想自杀。但是,共产党不让我死,让我进行思想改造。说来也怪,顽固透顶的我真的就被共产党改造了思想。”
接着,这位老人又称自己有“三个想不到”:“第一个想不到的是我虽然得了不治之症肺癌,但是因为共产党的不计前嫌,尽心尽力地替我治病,让我有了第三次生命;第二个想不到的是自己能重获新生,和老母亲团聚;第三个想不到是自己老来还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还有了一个儿子;”
语罢!老人这些掏心掏肺、感人肺腑的话,让在场这些曾经在战场上见惯了打打杀杀,被子弹打中都不曾掉过眼泪的汉子,瞬间泣不成声,大家都感念我党的仁义,也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到这里,很多读者肯定想知道,这位说出这般肺腑之言的老人,他到底是谁,又是何身份?
他就是原国民党洛阳警备司令兼206师师长,被蒋介石誉为“邱老虎”的邱行湘。在他宴请这些刚被释放不久的19位国民党战犯时,距离他自己被特赦,已过去了整整16年的时间。
那么,是什么样的经历,我党又是如何仁义待他,才让这位曾经顽固透顶的邱行湘,成为一个热爱新中国,拥护我党的积极分子,说出“三个想不到”这般肺腑之言呢?
一切的一切,且听笔者为您慢慢道来。
1907年,邱行湘出生在江苏溧阳南渡镇邱家桥一个农户家庭,18岁考入黄埔军校五期步兵科。抗战爆发后,邱行湘先后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武汉会战、鄂西会战、湘西会战等战役。35岁成为将军,任国民革命军第8军5师少将副师长兼政治部主任。
邱行湘在黄埔军校期间,就深受蒋介石的信赖。他为什么会被蒋介石信赖?不在于他的能力有多大,而在于他忠诚,因自幼熟读四书五经的缘故,封建社会那些伦理道德可谓是在邱行湘的脑子里扎了根,他十分遵从“忠臣忠一主”这一理念,因此自进入黄埔军校始,邱行湘就对蒋介石那是言听计从,忠心耿耿,常常是在学校内到处张贴“忠于领袖”这样的传单。
蒋介石本就对黄埔系青睐有加,视为心腹,加之邱行湘又这么忠诚于自己,故而又岂能不信赖于他呢!自知晓邱行湘对自己的忠诚后,每每到黄埔军校对学员讲话,蒋介石总是会对他们说:“邱行湘是黄埔的模范生,日后一定是模范将领,是你们大家的典范。”
对于蒋介石的看重,邱行湘那是加倍奉还,对蒋可谓是死忠。
从黄埔军校毕业,进入军队后,邱行湘不论是什么时候,还是在什么地方,他总是会坚定地表达自己要死忠于蒋介石的态度。邱行湘对蒋介石到底死忠到什么程度?从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当时邱行湘不但时刻向众人表达自己要无限效忠于蒋介石的想法,更是连蒋介石日常的生活习惯也要跟随,蒋介石不吸烟,他就不吸烟;蒋介石不喝酒,他就不喝酒;蒋介石走路挺着腰,他就挺着腰;蒋介石喜欢穿黑色大氅,他也就穿黑色大氅。
邱行湘这般行径,惹得当时国民党其他将领是嗤之以鼻,常常在私底下讥讽他是拍马屁拍到家了,为此还送了他一个很是贴切的外号,叫他“小蒋介石”。
邱行湘这般死忠于蒋介石,也就可以想象,他被我党俘虏后,最初是有多抗拒我党对他进行思想改造,也难怪邱行湘在说起自己最初在接受思想改造时,会以“顽固透顶”来评价自己。
1947年11月,当蒋介石委任邱行湘为青年军整编第206师师长兼洛阳警备司令,让他负责驻守洛阳,阻挡我军的进攻时,邱行湘那是感激涕零,坚定表示:“一定鞠躬尽瘁,为保卫洛阳,战斗到最后一刻。”
上任洛阳后,邱行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全军营以上军官,拿着蒋介石让他保卫洛阳的手谕,站在蒋介石的画像前,庄严宣誓:“誓死保卫洛阳,人在洛阳在,不成功便成仁!”
图 |邱行湘陪同蒋介石巡视
之后,为了巩固洛阳城防,也为了完成蒋介石交代的任务,邱行湘不顾洛阳周边百姓的死活,强征10万民工,强迫其加固城防,更甚者还命令部队下乡强抢百姓手中为数不多的存粮,妄图借此死守洛阳,负隅顽抗。
国民党反动派早已丧失人心,且已是强弩之末,任凭邱行湘如何加强城防,又是如何地储备军粮,得不到百姓支持,这一切都是枉然,无论其如何负隅顽抗,他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1948年3月14日,在我英勇的人民解放军的猛烈进攻下,邱行湘部被全歼,洛阳解放。
此时,邱行湘部残军四散逃亡,狼狈逃窜,只剩邱行湘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指挥部,眼见洛阳被我军攻破,又听到解放军潮水般的喊叫声,邱行湘显得无比地落寞。
万念俱灰下,邱行湘就想一死了之,以死来报答蒋介石的重用,他举起手中的手枪,顶着自己的头,准备扣动扳机,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邱行湘即将扣动扳机时,解放军战士就冲进邱行湘的指挥部,见邱行湘要自杀,解放军战士当即将他手中的手枪打落在地,阻止其自杀。就这样,曾经的“邱老虎”沦落为我党的阶下囚。值得一说的是,打败邱行湘的不是别人,正是邱行湘昔日的黄埔同学陈赓大将。
图 |陈赓
邱行湘被俘后,很是不服气,对我军充满敌意,经常故意找解放军战士的麻烦,看守的战士让他坐下,他偏偏要站着;让他走,他偏偏要停下;让他吃饭,他偏偏就不吃。
看守他的战士见他这般拒不接受管理,常常无理取闹,是人就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还是年轻气盛的解放军战士。一次,解放军战士让邱行湘去干嘛,邱行湘不听,还叫嚣着就是不去,你能拿我怎样,战士本来就对这些国民党反动派很是看不惯,见他还这样顽固,顿时就火透了。但是,解放军战士毕竟是讲纪律的,所以也并没有对他怎样,只是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谁知,邱行湘居然小题大做起来,故意找茬,被解放军战士轻轻一推,他就大声叫道:“解放军打人啦!”边喊边对解放军战士的胸口狠狠地打了一拳。可就算邱行湘这般胡搅蛮缠,纪律严明的解放军战士也依旧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叫他不要喊,有意见可以向上级打报告。
之后,随着战事的结束,邱行湘就被押解到了解放军的旅部。在这里,邱行湘见到了打败自己的老同学陈赓。陈赓一见到邱行湘,就自我介绍起来:“我们是同学,我叫陈赓,黄埔一期的。”邱行湘虽然是第五期的,跟陈赓不是一期的,但是作为曾经救过蒋介石的黄埔高材生,又是赫赫有名的抗日名将,陈赓的大名,邱行湘那可是如雷贯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然而,此时的邱行湘对我党还是有着很深的敌意,所以面对陈赓的主动示好,邱行湘并不领情,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是的。”之后就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
面对邱行湘的冷漠,陈赓并没有任何的不满,而是继续和颜悦色地跟他聊着,从我党的政策,再到我党的态度,都跟邱行湘是说得一清二楚。之后,见邱行湘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陈赓就笑着说道:“你如果不信我的话,我们可以带你去解放区好好看一看。”
第二天,在数十位解放军战士的护送下,邱行湘来到河南孟津。为什么要数十位解放军护送邱行湘去解放区看呢?很简单,想想看,要是让老百姓知道这位就是下令强抢他们粮食,强迫其家人去做劳工的邱行湘,你说他们会放过他吗?不活剥了他,就算不错的了。因此,为了邱行湘的安全,就派了数十位战士跟着他。
一路上,邱行湘看到了之前在国统区从未看到过的景象,百姓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田地上百姓们勤勤恳恳地在劳作着,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的颓废,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曾几何时,邱行湘也是一个爱国将领,他带领部队与日军血战无数次,誓要将日寇赶出中华,还中国人民一个朗朗乾坤,也想着能为中国的繁荣富强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爱国将领,在权力、金钱的腐蚀下,邱行湘早已忘记了曾经到底是为什么参军,又是为什么拿命跟日寇血战。现在的他,只知道鱼肉百姓,只知道贪腐索贿,全然忘记了曾经保家卫国的心愿。然而,邱行湘终究还是良心未泯,此时此刻的他见到了解放区一派繁荣景象,百姓们安居乐业,军民其乐融融,这就是他曾经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见此,他曾经被腐蚀的心,再次恢复了一些血肉。
随之,邱行湘对我党的态度开始慢慢改观,也渐渐有了悔改之心。
洛阳战役结束不久,邱行湘被我党送到位于河北黄埔村的漳河训练班(解放军开办的专门用来改造国民党被俘高级军政人员的场所)接受改造。在这里,邱行湘渐渐被我党的仁义与宽大所感化,开始主动帮助我党出谋划策,希望我党能尽快解放全中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一日,当邱行湘得知我党准备解放河北其他地区时,他就主动向漳河训练班领导提出:“解放军现在准备解放徐水、保定、涞水等地,这些地方我以前都带兵驻守过,所以对这些地方的地形、工事及火力布置都很熟悉,我可以把它写出来交给解放军,不知对解放军有用没用。”
对于邱行湘这般十分积极的行为,我党自然不会拒绝,训练班的领导听后,就很是高兴地说道:“老邱,你这么做,就对了嘛!你快点写,到时候我给你请功。”
就这样,在得到训练班领导的大力支持后,邱行湘开始夜以继日地整理着自己所知道的,脑中所能记得的所有军事资料,整理完成后,便让训练班的领导帮忙交给解放军总参谋部。总参谋部在看到了这份有关河北地区非常详尽的军事资料后,很是满意,大赞邱行湘是个有功之臣,虽曾经做了许多错事,但好在还能迷途知返。
1949年,随着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得到了解放,邱行湘被转移至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进行政治思想和劳动改造。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原是一座庙宇,清末年间被清政府改建成一所监狱。民国时期,反动派在这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大肆迫害和屠杀共产党员和爱国群众,活生生地将这里变成一个人间地狱。
新中国成立后,我党将这里改建成战犯管理所,关押着杜聿明、宋希濂、廖耀湘、范汉杰、陈林达等100多名战犯。
与反动派不同,我党虽然也将这里改建成关押战犯的管理所,但却是用仁义去感化这里的战犯,而不是用血腥来镇压战犯。
对于关押在这里的战犯,我党没有丝毫虐待,而是真诚相待,用仁义来对战犯进行思想和劳动改造,让他们明白,他们之前犯下了多少的错事,从而能幡然悔悟。
邱行湘来到这里后,我党对其是仁义相待。
邱行湘因为在战场上数次受伤,所以身体时好时不好,来到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后,邱行湘经常生病,一次更是突发重病,得了肺癌,若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很有可能命不久矣。
这时管理所领导知道后,不计前嫌,一直在竭力治好邱行湘的病,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不管多贵,只要医生要求用,就会尽全力弄到这些药,纵使高价去国外购买,也在所不惜,且生病期间还派专人去照顾他,养病期间也是好吃好喝相待,正是因为我党这般悉心照顾,邱行湘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这也是邱行湘的第一个想不到。他想不到,自己就是一个阶下囚,我党会不计前嫌,用尽一切办法去救他,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给了他第三次生命(被俘时,他曾想自杀,但是被我党解放军战士救了下来,这是第二次生命)。
我党的种种行为,让邱行湘是彻底认识到了我党的仁义,也深刻认识到了此前自己是犯下了多大的罪行,有多么对不起祖国和人民。幡然悔悟后,他曾对身边的人,动容地说道:“生我者父母,爱我者共产党啊!我邱行湘在国民党军队里20余载,真是“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接触到了伟大的共产党,我才感受到温暖。”
因为明白了我党的真心,邱行湘再也不复往日那般的顽固,积极配合我党的政治思想和劳动改造。在战犯管理所,邱行湘是劳动最积极的其中一位,挑粪种菜、挖沟锄地、洗衣做饭......样样都会干,更是样样抢着干。
对于邱行湘积极接受改造的行为,我党也十分欣慰,并因此特意让他担任第一组组长。
1950年,抗美援朝爆发。此时,邱行湘上书请战,希望能在战场上戴罪立功,为保卫新中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从而能稍稍弥补以前自己犯下的过错。
我党考虑到邱行湘的身体无法支撑战场上高强度的战斗,故而未答应其上战场的请求,但是考虑到邱行湘积极请战,如果直接拒绝难免会打击邱行湘的积极性,所以就退而求其次,让他加入到志愿军后方补给工作中。
当时,因为战场是在朝鲜,加之美军经常派飞机轰炸我军的补给线,所以就造成志愿军经常吃不上饭,常常得饿着肚子去打仗。
为让志愿军能吃饱饭,党中央就号召全国人民一起为前线筹粮、送粮,支持志愿军保家卫国,这时功德林也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为前线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此时,邱行湘知道后,积极报名参加,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为前线作出一点贡献。
邱行湘积极改造的行为,最终也得到了我党的认可。1959年12月4日,这是一个让邱行湘终生难忘的日子,在这一天,他接到了共和国主席刘少奇签发的特赦令,与杜聿明、王耀武、陈长捷等10位战犯一起得到了特赦,重获新生,并成为新中国的合法公民。
邱行湘特赦后,我党在第一时间就替其办理好北京户口,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战犯,而是拥有着与新中国公民一样的权力,是新中国的合法公民。
之后,邱行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与老母团聚。
邱行湘本可留在北京工作,但是一向孝顺的他,为了弥补自己在战争年代不能奉养老母的遗憾,他没有丝毫的顾虑,当即就决定回江苏溧阳,与老母团聚。
我党得知邱行湘的想法后,积极为其安排回乡事宜,在我党的安排下,邱行湘很快就见到了自己的母亲。看到母亲的一刹那,邱行湘就跪在了母亲的面前,此时邱母因盼子多年,眼睛早已哭瞎,不知跪在自己面前的是何人,见到母亲这般模样,邱行湘一下就扑在母亲的怀里,哭喊道:“娘!娘!我是老四行湘啊!我回来看您了。”
这就是邱行湘的第二个想不到。邱行湘想不到自己这个罪人有一天居然能重获新生,并有机会再奉养老母。每每念此,邱行湘总是会眼含热泪地说道:“我过去总以为共产党不讲人情,其实共产党最讲人情。”
我党不但给了邱行湘新生,更是给了他一个幸福的晚年。
1962年,我党见此时已55岁的邱行湘,还是孑然一身,并想着再给他找一个伴,让他们可以互相陪伴着度过这一生。于是,经过多方的努力,1962年春节前夕,邱行湘与原南京棉毛纺织厂纺织女工张玉珍结婚。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并在3年后,有了爱情结晶,是个男孩,名叫邱晓辉。
这就是邱行湘的第三个想不到。他想不到自己到老,还能在党的关怀下,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且还能有一个儿子。老来得子,我想这是让所有父母最为欣慰的事情吧!
晚年的邱行湘,一直都在致力于祖国统一,为祖国统一大业四处奔走。
邱行湘一直利用此前在黄埔军校的关系,呼吁海内外的黄埔同学能够团结起来,继承发扬黄埔精神,促进祖国统一,并多次在新闻媒体上发文,希望在台湾的亲朋好友能够认清形势,为祖国统一大业做出自己应有的努力。
1996年12月8日,邱行湘在南京因病去世,享年8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