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学时,课本上说到朝鲜战争时,都用志愿军战士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与美军交战。但这个“极其艰苦”到底有多艰苦,却没有具体说过。以前总是不理解,为什么课本上要如此记录,后来才明白,这四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朝鲜战场上最著名的围歼战长津湖战役,每每提到它,总是跟着两个字“惨烈”,在这场战役中,我们的志愿军将士究竟遭遇了什么?是冰与火的交织,是零下三十多度下的迂回穿插,是凝固汽油弹的倾盆而下,还有那一尊尊血肉之躯铸成的丰碑。
当代战争史上的奇迹
1950年11月初,志愿军第九兵团在司令员宋时轮的率领下进入朝鲜。这支队伍是三野的主力,当年鲁南歼灭了薛岳,济南吃了王耀武,孟良崮灭了张灵甫,之后又在淮海战场活捉了杜聿明,还参与解放了上海,可谓是战功赫赫。因为中央对他们的安排一直是作为解放台湾的主力,因此一直都驻扎在东南沿海一带。宋时轮在朝鲜战争中原计划转年的3月左右再进入战局的。但随着瞬息万变的形势变化,不得已提前投入战场。
当时美军已经越过了三八线,平壤沦陷,朝鲜的同志把中朝边境上的江界作为临时首都。麦克阿瑟发起了“圣诞攻势”,要在节前结束战斗,带着士兵回家过节。朝鲜已危在旦夕。如果朝鲜被美军吞下,那么他们的下一步必定是我国的东北。
第九兵团就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进入的朝鲜,因为行动的保密性,大部分的指战员都以为是去东北换防,官兵的穿着都是比较单薄的冬装,他们是直到登上列车才知道目的地是朝鲜。虽然在边境能领到一些补给,东北的部队也拿出5万余套过冬的衣物,但这些对于战士来说真是杯水车薪。但是更残酷的还在后面,由于战况紧急,战士们乘坐的火车停留时间非常短,还没等物资送上车就开了。后续物资只能依靠汽车送往战场。
11月7日,第九兵团的战士们开始陆续进入朝鲜。当时他们遭遇的是五十年不遇的致命严寒。没有足够衣物御寒的志愿军战士们,仅第一天就有七百多人被严重冻伤,而且后面运送物资的汽车在美军的严密的空中打击下很多都被炸毁。粮食、被装、弹药根本运不上前线。但为了能按计划进入作战地域,志愿军战士们只能继续前行,每个班的御寒衣物只有1-2床棉被。除了寒冷,战士们还饿着肚子,在战斗打响前,他们连着几天都没能吃上一顿热乎饭,大家还要尽可能地保留口粮,以备不时之需。
中央给宋时轮的任务就是在东线战场上,与美军陆战一师交手,将敌人引到长津湖地区再寻找机会歼灭。这个陆战一师就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美国海军陆战队自从1775年成立以来,参与了美国的每一场重要战争,几乎未尝败绩。陆战一师更是有“美利坚之剑“之称,无论是瓜岛、冲绳还是仁川、汉城,他都是美方的利器。美军和以往的日寇、国民党部队都不同,陆战一师更是全机械化武装到牙齿的美军精锐中的精锐,而吃不饱穿不暖弹药匮乏还没有强大的空中火力支援的志愿军战士,这仗该如何打?
陆战一师的指挥官史密斯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而他的上司,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则完全不同。9月的仁川登陆之后,第10军一路上势如破竹,到了11月21日,先遣部队就已经到达了鸭绿江边。阿尔蒙德对此战绩很是骄傲,仿佛胜利就在眼前,和麦克阿瑟一样,他深信战争很快就可以结束。
但生性谨慎的史密斯却不这么认为,他自从接到“全师北上,目标长津湖”的命令后,在行军途中很不踏实,一战二战中积累的战斗经验告诉他,在没有搞清对手行踪,而且左右两翼也没有策应的情况下,这样孤军突进,很容易被伏击。他看了看手下的士兵,朝鲜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虽然美军穿着厚厚的军用大衣,但他们依旧扛不住风雪的侵袭,不少人患上了严重的冻伤。严寒对医疗条件也形成了强大的考验,有些伤员就因为艰难环境下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去。史密斯觉得中国士兵也是人,不可能经受得住如此严寒,如果一动不动地趴上哪怕半个小时,都会被冻死。
让史密斯想不到的是,志愿军战士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凭借着和美军天壤之别的装备,夜晚行军白天宿营,愣是让美军时刻盘旋在天空的飞机都毫无察觉。这样的志愿军被美国人称为“当代战争史上的奇迹”。
差点蒸了馒头的团旗
根据陆战一师行军速度以及战局的发展,指挥部决定将长津湖战役的时间定为11月27日下午16点30。到了27日下午,陆战一师终于全部跨过了水门桥。到了约定的时间,已经在冰天雪地中埋伏多时的志愿军将士们向敌人扑去,将陆战一师进行了分割包围。长津湖地区林立的高山成为天然的屏障,阻碍了陆战一师各部之间的联系。志愿军将美军分割为五段,分别包围,措手不及的美军被杀得乱了方寸。而且作为与外界连通的唯一通道,水门桥也被战士们炸毁。没有退路的陆战一师是否就这样被志愿军吃掉呢?
史密斯开始时并没有慌张,他觉得志愿军应该只是虚张声势,凭他们的实力是不敢和美军正面对抗的,估计和以前一样,打上几天就撤退了,但他发现水门桥已经被毁之后,他才惊觉原来他错了,志愿军的目标就是吞掉自己这一个师。惶恐的史密斯立即向东京求援,索要各种补给以及空中火力支援。另外,他还命令修建临时机场准备运送伤员。
军长阿尔蒙德也没想到志愿军竟然敢围歼美军精锐中的精锐,于是加大了对志愿军的空中打击力度。此时,原本以为可以很快解决美军的宋时轮,到第三天时发现一个问题,虽然战士们对敌的包围圈一点点在缩小,但已经开始推进不动的情况了。我方虽然包围了美军,但对方的坦克、火炮还有空中掩护等手段给战士们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而且双方继续相持的话,缺少补给和弹药的我方,恐怕会很艰难。而且敌人的人数明显比预想得要多,原本以为只有五六前人,但没想到这次会有三万多人,虽然志愿军成功地将陆战一师斩成五段,但这也意味着第九兵团的将士们也分成了五个部分,战斗力大大分散,再继续相持下去,志愿军很可能会吃大亏。宋时轮发现这个情况之后,马上做出调整。他命令部队将兵力集中到一起,先将新兴里处的“北极熊团”灭掉。
这个团共有3100人,他们不但训练有素,而且战斗经验丰富,当年在一战中因为在沙俄的西伯利亚地区所向披靡,当时的美国总统威尔逊亲自赐予了团名,授予了象征无上荣耀的团旗。但就是这支精锐部队,面对杀到近前的志愿军战士,却一点气势都没有了。习惯在火炮和空中打击下作战的美军,在和志愿军的短兵相接中就完全乱了。结果不但阵地失守,就连团长也被当场击毙,之后四散溃逃的士兵被悉数全歼。
战后,第九兵团的炊事班要蒸馒头给战士们庆祝胜利,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屉布,正在发愁这冰天雪地的上哪儿找屉布呢?一名战士站了出来说:“我这有!”说完,从打扫战场的一堆战利品中拿出一块布,战士说这块布看着挺好的,本来想做包袱皮的,现在看大小蒸馒头正合适。当他把这块布递过来时,一旁的营长看见了,赶紧拦了下来,这个蒸馒头用太可惜了。这块布是海蓝色的衬底,上面绣着一只展开双翅的白头雕。左边的爪子抓着橄榄枝,右爪抓着一把箭簇,这正是当年总统授予的团旗。如今我们还能在军事博物馆中看到这面特殊的旗子。
虽然美国历史上一直不承认“北极熊团”被全歼,说毕竟还有200多人逃跑了。但按照国际惯例来说,团长被毙,团旗差点蒸了馒头,如果这样还不能称为全歼,也太说不过去了。这次的胜利不但让这支显赫一时的精锐化为了历史的尘埃,而且还极大地提高了我军士气。这也是朝鲜战争中我军唯一一次成建制歼灭敌军部队。
逃出生天的“美利坚之剑”
“北极熊团”团灭之后,史密斯明白再也不能继续北上了,现在只有全线后撤,也许还能有生存的希望,否则自己这个陆战一师恐怕真要全军覆没了。他命令被困在柳潭里的部队,向自己所在处突围。虽然志愿军战士全力阻止突围,但重创了美军之后,还是让被分割开的敌人又重新合拢在了一起。
如今美军的唯一出路就是水门桥了。这时史密斯收到了水门桥第二次被炸毁的消息。他急红了眼睛,下令工兵连24小时内必须修好。宋时轮也看出美军无心恋战准备要跑,水门桥务必要守住。但是美军火力优势太强,加上我方的爆破装备落后,第二次炸毁水门桥时,依然只炸毁了桥面,而下面的基座部分却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以美军的实力来说,修复水门桥并不难。很快,大桥就重新架好了,陆战一师的通路已经打开了。
史密斯已经接近疯狂,他不能允许陆战一师毁在自己手里,于是大力呼叫火力支援,要求空军为他们炸出一条生路来。志愿军也不能允许这个视为囊中物的陆战一师逃跑,纵然敌人一直在用高射机枪扫射,却仍然阻挡不了战士们的脚步。全机械化装备的陆战一师在装备极其简陋的志愿军阻拦下,每走一步都极为艰难。每小时只能南撤500米。
为了彻底炸毁水门桥,第九兵团27军的20名勇士组成了敢死队,他们身背重型炸药,反穿着棉袄,向着水门桥匍匐前进。史密斯直接在水门桥那里放了一个坦克营。他们发现了敢死队之后,开始向战士们扫射,一个一个的战士倒下了,剩下的人没有犹豫,继续向前,一米一米地往前挪动,他们终于越过了敌人的火力网,冲到了水门桥旁,一声巨响之后,美军架好的桥梁和根部底座被完全炸毁。
身在东京的麦克阿瑟知道水门桥被炸的消息后,简直暴跳如雷,他不能丢这个脸,陆战一师绝对不能被吃掉。于是在他亲自督办下,美军后勤部找到了日本三菱重工,连夜赶制了架桥的钢铸基座,第一时间通过运输机投递到了水门桥上空,经过美军全力组装施工,36个小时候,水门桥再次被修好了。陆战一师有救了。
血肉铸就的丰碑
原本趾高气昂的陆战一师像丧家之犬一样,惶惶然地通过水门桥,逃离了他们心目中地狱般的长津湖。宋时轮派出了一个连,埋伏在水门桥南端的一个山岭上,这也是歼灭陆战一师的最后一道保险。
当美军的车辆从阵地前经过时,奇怪的事情发现了,整个阵地一片寂静,一枪都没有打,美军很顺利地就通过了阵地逃之夭夭。宋时轮带着满腹的疑问,亲自上了那片阵地,之后,眼前的一切让这个向来坚强的铁血硬汉嚎啕大哭。这个连120多名战士,整齐地匍匐在雪地里,双眼怒瞪着前方,他们的身上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战士们全部保持着战斗的姿势,变成了一座座永恒的丰碑。
走出长津湖地狱的陆战一师,在釜山港登陆了,史密斯看着自己手下的王牌之师,一个个灰头土脸,有的钢盔没了,有的枪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和之前傲慢的美国大兵完全判若两人。这次的战役中,13961位陆战队员永远留在了长津湖,这是陆战队成立百年来遭受的最大失败。朝鲜成为美国军队永远的噩梦。朝鲜战争在美国成为了人们不愿提起的“被遗忘的战争”。
志愿军第九兵团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宋时轮感慨,这场战役打得太苦了。如果我们的战士能吃饱穿暖,如果我们有强大的人民空军,如果我们的装备能再先进一些。那么长津湖一战的结果又会如何呢?历史是没有如果可言的,但我们要记得,志愿军第九兵团的战士们在这一战中创造的奇迹,面对志愿军,美军最精锐部队只能落荒而逃,这一仗为今后的战局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一仗打出了我们国家的声威和军人的尊严!曾经有人质疑志愿军的实力,美国军人告诉他,要想打败中国志愿军,恐怕要上帝亲自带着钢盔上前线才可以。这是来自敌人对于志愿军战士最真实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