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宪王朱瞻堈:从江西到湖广,为了找一个好封国,真是不容易

前言:正统三年(公元1438年)九月,一封来自于江西建昌府的奏疏,摆在了大明天子朱祁镇的案前。此时的小皇帝年仅12岁,尚未亲政,军国大事都是由祖母太皇太后张氏和内阁三位大学士杨士奇、杨荣和杨溥做主。不过这封奏疏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家信,因为其作者乃是朱祁镇的六叔荆王朱瞻堈。荆王殿下向大侄子描述了自己在王宫内的惊险遭遇,希望能够借此将封国迁往河南。

宫中有巨蛇,蜿蜒自梁垂地,或凭王座。瞻堈大惧,请徙。—《明史卷一百十九·列传第七》

朱瞻堈这番绘声绘色地描述显然既没有打动大侄子朱祁镇,也没有说服他自己的嫡母张太皇太后,本次迁国请求被驳回。事实上最终荆王家族还是如愿以偿地逃离了建昌府,不过并没有去河南,而是落户在了湖广蕲州府。今天笔者就来聊一聊朱瞻堈这位首封荆王的故事。

从北京到建昌

朱瞻堈,生于永乐四年(公元1406年)九月二十四日,时任皇太子朱高炽第六子,生母张氏(非皇太子妃张氏)。永乐十四年(公元1416年)十一月行冠礼。当时的大明朝,永乐皇帝朱棣在北京和南京之间两头跑。至于监国太子朱高炽,直到永乐十八年(公元1420年)十月之前一直坐镇南京。换句话说,朱瞻堈的童年,是在南京度过的。

按照《皇明祖训》的规定:“皇太子嫡长子为皇太孙,次嫡子并庶子年十岁皆封郡王”。然而除了朱瞻堈的嫡长兄朱瞻基被册封为皇太孙以外,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兄弟并没有被封为郡王。这对他们的生活有没有影响?当然有影响,因为没有爵位就没有岁禄。

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七月,朱棣在北征班师途中驾崩,皇太子朱高炽在北京登基,是为仁宗。随即大封诸子,其中朱瞻堈被封为荆王。明代亲王岁禄是一万石,但鉴于诸王尚未之国,朱高炽下旨给在京诸王岁禄三千石。另外每家还另外恩赐牛一百二十头、羊五百只、马六十匹。

戊午,命户部每岁暂给郑王、越王、襄王、荆王、梁王、淮王、滕王禄米各三千石,钞万锭。俟其之国,别立常典。—《明仁宗实录卷五》

朱高炽即位仅仅十个月就猝然暴崩,皇太子朱瞻基匆忙从南京赶回北京登基,是为宣宗,包括荆王在内的诸王还一起上笺劝进。宣宗朝之初政局并不安稳,接连发生了汉王和晋王叛乱,故而荆王等亲王并未前往封国就藩。直到大局已定,宣宗才顾得上弟弟们的婚事和就藩事宜。

宣德二年(公元1427年)十二月,西城兵马指挥周义之女周氏被册封为荆王妃,要知道此时的朱瞻堈已经22岁,在古代属于绝对的晚婚。

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二月,宣宗下旨为几个弟弟修建王府,其中荆王的封国是江西建昌府(府治在今江西省南城县)。仁宗诸子本次就藩,其实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其一在封国与封号不符。比如仁宗次子郑王朱瞻埈封国在陕西凤翔府,第五子襄王朱瞻墡封国在湖广长沙府,第七子淮王朱瞻墺封国在广东韶州府。其二在于诸王的王府都以所在卫所州治仓促改建,比如长沙的襄王府甚至连社稷山川坛都没有,给人的感觉就是诸王只是在此临时过渡而已。

当年八月,荆王朱瞻堈带着王妃周氏以及王府官员正式之国建昌府。荆王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看到封国内“府地窄隘”的王府难免大失所望。次年五月,朱瞻堈向朝廷请求将南城县司狱司廨舍并入王府,又请将县城附近的空闲天地作为本府牧场,对此宣宗一一同意。然而荆王御下不严,王府承奉萧韶强占民家池塘土地,护卫指挥文斌捶辱军民掠取财物。宣宗收到消息之后勃然大怒,下旨将萧韶和文斌分别治罪,同时也对荆王进行了警告。

上谕都御史顾佐曰:“朝廷待王以礼,王亦安分守藩。凡此害民,皆小人之罪。百姓未知,归怨于王。王之令德,悉为所累。其取韶至鞫之,令江西按察司执斌治之。凡所侵夺百姓者,即令退还,禾稼计亩给偿。”遂遣敕谕王,使知小人之罪。—《明宣宗实录卷八十》

不过对于荆王来说,能勉强待在建昌府这样的穷山恶水就不错了,还要遵纪守法?那拿什么来养活手下的一大帮子王府官员?既然不能明抢,那就曲线救国。于是乎南城县老百姓看到了一片奇景:王府官员把护城河用来养鱼,又在演武场上种菜。宣宗听说以后差点鼻子都气歪了,这都叫什么事。不过宣宗也生不了几天气,因为很快他就驾崩了,由年仅9岁的皇太子朱祁镇即位,是为英宗。

以进京奔丧为名,行改迁封国之实

英宗登基之后,襄王从长沙迁到了襄阳,淮王从韶州迁到了饶州,于是我们看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但是由于荆王口碑不佳,恐怕张太皇太后和小皇帝都怕他借着迁国的机会再搞出什么事来,所以不愿意答应他的请求。对于朱瞻堈声称王府内有巨蛇,不迁国就有性命之忧,英宗在回信中还不无讽刺地说道“人之生死自有定命”,难道你搬到河南去就不会死了吗?

叔宜恪遵皇祖之命,安静以居,不可惑于邪言,骤求改徙。书至,仍令长史、纪善具情回奏。—《明英宗实录卷四十六》

正统七年(公元1442年)十月太皇太后病危,弥留之际心心念念想着再见一眼亲儿子襄王朱瞻墡。英宗既不忍违背祖母的心愿,又觉得不能只召襄王一人进京。于是当时分封在外的仁宗诸子中,除了卧病在床的郑王朱瞻埈以外,襄王朱瞻墡、荆王朱瞻堈和淮王朱瞻墺一起奉旨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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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二月十九日,荆王从建昌抵达京城,此时太皇太后早已驾崩。但是对于朱瞻堈来说,好不容易能够进京面圣,自然是要尽可能地为自己谋求利益。在这其中,迁国和诸子的名分问题,无疑是重中之重。荆王在宫中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表演天赋,一番声泪俱下的陈述,终于感动了大侄子朱祁镇,决定将荆王封国改为蕲州府。

庚戌,荆王瞻堈言:“臣国于建昌,僻处山偶,时有瘴疠,乞迁善地。”上命迁抚州,已而改命长沙。又以长沙卑湿,改命蕲州。以蕲州卫为王府,谕所司为王治之。—《明英宗实录卷一百一》

三月初九日,英宗下诏册封朱瞻堈嫡长子朱祁镐为荆世子,次子朱祁鉴为都昌王。对于荆王所称王府缺少使女,英宗允许其在群牧所、仪卫司军校之家选买三十名使女备用。至于祭器、祭服、乐器等物,则由朝廷负责制作。朱瞻堈的这次京城之行,可谓是大获丰收。

从建昌到蕲州

正统九年(公元1444年)十月,蕲州荆王府竣工。正统十年(公元1445年)五月,荆王朱瞻堈正式从建昌府迁国蕲州府,其亲王岁禄则改由湖广布政司支给。上文说过荆王曾经在建昌府护城河内养鱼,到了蕲州府以后朱瞻堈他老人家依然对此有谜之执着。赤东湖,位于蕲州府蕲春县西南位置,距离长江不到3公里。按荆王的意思,是打算把整个湖都给包圆了,但是英宗认为不宜禁止附近军民取水灌田。

丁酉,书复荆王瞻堈曰:“承喻欲得蕲州赤东湖取鱼,特允所请。然川泽之利,自昔有国者与民共之。叔宜体念此意,凡近湖军民取水灌田者,悉令如旧,不可禁绝。仍戒饬官校不许托此生事扰人,庶于令德有光,叔其亮之。”—《明英宗实录卷一百三十一》

在朱瞻堈看来,由蕲州卫治改建的荆王府仍然地方狭窄,难以令他满意。正统十一年(公元1446年)七月,在荆王的一再要求之下,王府附近官民一百四十余所居室的被划归荆王府,原来的居民则被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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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到了正统十二年(公元1447年)七月,英宗敕谕湖广三司(都司、布政司、按察司),让他们着手修理长沙旧襄王府,意思还是让荆王迁国长沙。不过亲王迁国牵扯甚多,何况荆王搬到蕲州府也没有几年。结果这么一耽搁,时间很快来到了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八月,“土木堡之变”发生了。御驾亲征的英宗朱祁镇被瓦剌人俘虏,其弟郕王朱祁钰被匆匆推上帝位,至于荆王府改迁长沙,谁还关心这事。景泰元年(公元1450年)八月,已经成为太上皇帝的朱祁镇回到了京师。为了庆祝这桩“大喜事”,荆王上奏请求进京朝贺。话说朱祁钰能不知道自己这位六叔是什么性格?那可是传说中的“贼不走空”,如何能让他来京城?

丙子,荆王瞻堈等以太上皇帝回銮,奏欲诣京朝贺。俱复书止之。—《明英宗实录卷一百九十九·废帝郕戾王附录第十七》

到了景泰三年(公元1452年)朱瞻堈再次请求赴京朝见,想为迁国长沙再做一次努力,可惜依然被景泰皇帝拒绝。景泰四年(公元1453年)十一月十三日,荆王朱瞻堈去世,享年48岁,赐谥曰宪。

朱瞻堈死后原葬于永福下乡策山(今横车镇境内),明宪宗成化年间迁至安平上乡大泉山(今蕲州镇席盘石村王坟垴大泉寺山)。

荆宪王生母

朱瞻堈之母张氏,并没有活到仁宗登基。朱高炽即位后追封其为顺妃,赐谥曰贞静。当然张氏之所以得到封号谥号,主要还是她育有皇子,这在追封的册文中也说得很明白。仁宗一直打算还都南京,故而即位后并没有将贞静顺妃迁葬北京,而是在南京为她建了享堂。

咨故妃张氏柔惠静嘉,夙彰德美。自先朝之临御,选嫔朕于春宫。儆戒相成,资其令淑,生有子矣。而汝寿不永,游有年矣,而予念弗忘。今追封尔为顺妃,赐谥贞静。—《明仁宗实录卷六》

宣德四年荆王前往建昌府就藩之时途经南京,曾经对母妃享堂进行祭祀。正统八年赴京奔丧,朱瞻堈在回国途中再次经过南京,结果发现贞静顺妃坟因多年来管理不善,享堂、祭器早已损敝不堪。荆王在世,张氏这位追封皇妃的坟墓就已经无人上心。等到朱瞻堈去世之后,贞静顺妃坟的破败更是可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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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春荆王府:

明朝建立以后,太祖朱元璋改元蕲州路为蕲州府,领蕲春、蕲水、广济、黄梅和罗田五县。不过经过数百年的发展,现在的蕲州府的正式名称是:湖北省黄冈市蕲春县蕲州镇,混的不是一般的惨。

闲话少叙,荆王府位于蕲州麒麟山南麓,东今至化肥厂饭堂,西至江边今钉丝厂,南到文明门即南门高塆,北抵今蕲州财政分局,占地面积达十三万平方米。所用材料一律用特制的“王砖”砌筑,王城通高近二丈。

其城周围九里三十三步,一千一百三十丈,高一丈八尺,城门六座,城上串棂九百九十间。—《蕲州志》

在王府西南入口处,原有六柱五间和四柱三间汉白玉牌坊3座,呈品字型排列,有“蕲州九十九座牌坊之首”的美誉。牌坊前还有一座“文武官员至此下马”的巨碑。可惜无论是牌坊还是巨碑,都在那不可描述的年代中被破坏。

牌坊北面是人工挖掘的“墩子塘”,上有三座石拱桥。顺桥北上是南低北高的三座并列通道,由此拾级而上,可以充分感受到王府所带来的压迫感。荆王原来的封国建昌府,后来成为明宪宗朱见深第六子益王朱祐槟的封国。根据文献记载,益王府也是牌坊后面有水池,水池上三座石桥,石桥后面的通道也是南低北高,看来这是明朝王府的通行规制。

在进入王府大门前还要过一巨大的门槛,门槛两头用汉白玉雕刻龙首形,中间用石灰、糯米、桐油进行浇筑固定,看上去金光闪闪,老百姓习惯于将其称为“金门槛”。此门槛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还横亘于荆王府大门前,每逢大年初一,老人们还经常带着孩子要跨“金门槛”,祈愿一年富贵吉祥。

结语:明代的蕲州府坐落在长江边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荆王府处处红墙碧瓦,画栋雕梁,王府人数达千人。以王府为中心向外辐射,蕲州府内商贾云集,热闹非凡。

荆王府扎根蕲州,也为当地带来了文化繁荣。《西游记》作者吴承恩,曾是王府纪善。纪善是明代亲王属官名,掌讲授之职。有“药圣”之称的李时珍,因为治好了荆王府宗室而声名大噪。

崇祯十六年(公元1643年)正月二十六日夜,明末义军首领张献忠率军雪夜奔袭蕲州府。末代荆王朱慈煃虽然突围而出,但是上至王府宗室,下至官绅百姓死伤惨重。至于巍峨堂皇的荆王府,则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自朱瞻堈迁国至蕲州府,共历十位荆王,传国198年,至此也彻底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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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友留言(数量:2条)

料友:北国才子 2021-10-02 13:55
从朱棣到朱高炽到朱瞻基三代都是演技派。擅长声泪俱下。
料友:北国才子 2021-10-02 13:58
这货一脸尖酸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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