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锦棠离开吐鲁番地区,直到他的先头部队抵达喀什,共计用时约95天。考虑到当地的地形、供给的困难,还有沿途进行了多次激烈的战斗,这1.6万人的部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完成这样的长途征战,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壮举!无论在任何时空,任何一支军队都难以完成。”
以上热情洋溢的赞颂文字来自美国作家贝尔斯所著的《左宗棠传》。当清军猛将余虎恩和黄万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攻到了喀什城外,伯克胡里和白彦虎彻底绝望了,迅速地逃向了俄国。
主帅贪生怕死,脚底抹油率先开溜,可部下那帮极端宗教分子不甘失败,非要再和清军一决生死不可。看看都有哪些人?土耳其军官卡兹姆和以前阿古柏手下的7名总督,白彦虎手下的伪元帅王元林,带领着三千名来自中亚的“圣战者”(如下图),还有数千名从陕西逃来的骑兵,决心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虽然是一群残兵败将,可他们的人数和战斗意志不比清军差,武器装备更是半斤对八两。因为此时的清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连续三天三夜的急行军,长途奔袭四百公里以后,早已是人困马乏。
不得不承认,刘锦棠麾下的这支步骑混合的军队,真是一支不可思议的“飞行军”,实在是太快太能跑了!熟悉军史的朋友都知道,解放战争中有名的清风店战役,杨得志率军徒步昼夜强行军120公里,硬是凭着铁脚板跑赢了国民党第三军的汽车,最后全歼了敌军,这已算是凤毛麟角的神话了。
而刘锦棠的部队竟然三昼夜行军四百公里,很多人都觉得难以置信。你相信吗?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有点超出人类的极限了。但是毕竟所有的史书都是这么记载的,这事的可信度应该是没问题的。
古人云:“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清军在如此情况下,还要和一帮困兽犹斗的叛军作殊死相搏,可见刘锦棠治军有方,士卒效命,战斗力何等强悍。这个时候,双方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武林高手,双掌相抵互拼内力,谁也没工夫玩什么阴谋诡计了,也不可能有投机取巧的空间,胜利完全取决于谁的意志更坚定、更不畏死了!
01决战喀什
1877年12月18日的凌晨,喀什城外的戈壁上,双方按照19世纪的标准战法,组成了一道又一道整齐的步兵阵列,骑兵则聚集两翼,做好冲锋的准备。
后半夜,寒风凛冽,黄沙漫漫,清军率先发动了进攻。双方炮兵猛烈轰击后,清军步兵在鼓点声下,如一道铜墙铁壁,缓缓向前,史载“如墙而进,势不可当”,进入200米左右的对射距离后,开始和叛军进行最残酷的排枪对决。这种传自欧洲的最野蛮的战法(如下图),比拼的是双方士卒的勇气和决心,场面空前血腥,双方不断有人倒下。
清军这一刻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大无畏精神。在这场意志力的比拼中,来自中亚的极端宗教分子,那些平时号称最不怕死的亡命徒,没坚持几分钟就彻底崩溃了,如丧家之犬率先逃离,把色厉内荏的本性暴露得淋漓尽致。
尽管土耳其人和中亚人都跑了,但白彦虎的副帅王元林,还领着数千骑意图顽抗到底。但见那厢清军的骑兵发动了冲锋,王元林也针锋相对地发动了反冲锋。在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和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中,马刀如林,映冷月寒,空中却洒着一股股鲜血。
没有仁慈,更没有怜悯,只有咬牙切齿的仇恨。这是南疆收复史里最伟大的高光时刻!
带头冲锋的王元林,正好对上清军悍将余虎恩,一个挥舞着马刀,一个手挺着长矛,互相朝对方猛冲了过来。余虎恩单挑于王元林马下,叛军失去了主将,再也无心恋战,四散逃跑,清军天亮前攻下了喀什,俘获无数。喀什的收复,标志着阿古柏伪政权的彻底覆灭。
02追击敌酋
大家也许更想知道,白彦虎和伯克胡里这两个魔头的下场如何?话说收复喀什后,黄万鹏和余虎恩,人不解甲马不停蹄,立即兵分两路,黄万鹏向西北方向追击白彦虎,余虎恩向正西方向追击伯克胡里。
相信大家看到这里,不禁要问,刚经历过强行军和血战后的清军还能追得上吗?答案是,能!余虎恩很快发现了伯克胡里,这个家伙逃命途中还舍不得大量的金银财宝,携带了大量行李,严重拖慢了行军速度。伯克胡里一行人在距离边境十几里处被清军追上,之前他已被清军这一连串不可思议的进攻速度,搞得神经崩溃,彻底吓破了胆。为了保命,连老婆孩子和金银财宝全都不要了,他让部下断后抵抗,自己则率领四百名骑兵,不顾一切地向边境狂奔,很快进入了俄罗斯境内。因左大帅有令不得越界追击,恐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纠纷,余虎恩于是只能作罢。
不过清军的主要目标是白彦虎,余虎恩发现白彦虎不在这个方向以后,立刻改变进军计划,去和黄万鹏会合。黄狂奔三百里地,和余合兵一处,继续前追,不久之后,他们就发现了白彦虎的后卫部队。
为了掩护主力逃跑,白彦虎的哥哥白彦龙,还有参加过金积堡战役的马元,决定留下来狙击清军,但这只不过是螳螂挡车。在一场毫无悬念的短暂战斗后,马元被俘,白彦龙被击毙。可他们多少还是为白彦虎赢得了一点逃跑的时间。
但这点距离对刘锦棠部下的清军来说,依然不算个问题,很快,他们就再次遥遥地看见了白彦虎的影子。眼看就要追上了白彦虎的时候,突然有一队人马挡住了去路,这些是什么人呢?
原来俄国人早有准备,派出军队接应白彦虎过境。一进入俄境,白彦虎残部就被解除了武装。这边清军功败垂成,只能捶胸顿足大呼遗憾了!从陕西到俄国边境,白彦虎为祸十多年,一直是清军的心腹大患。听说白彦虎逃脱,左宗棠也是大为失望,惋惜不已。
收复喀什噶尔(上图为喀什古城遗址)之后,12月19日刘锦棠抵达玛纳巴什,21日收复叶尔羌,接着就是英吉沙尔。与此同时,刘锦棠命令董福祥率领回军,从叶尔羌进兵收复和阗。1878年1月2日,董福祥在和阗生擒阿古柏的部下达的罕条连、洛巴什俄波和白彦虎手下的伪元帅常世和、王孝等人,全歼敌军,南疆八城中的最后一个城市,被清军收复。
攻打南疆西四城之战,毙俘敌万余人,俘获阿古柏军大小头目1000余人,缴获大炮百余门,战马万余匹,战果辉煌。至此,我国神圣领土新疆,除了伊犁地区尚被沙俄占领外,其他地方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03正义的清算
1877年12月25日,大获全胜的刘锦棠来到喀什。作为阿古柏伪政权的大本营,同时也是阿古柏最早入侵新疆时的根据地,刘锦棠对这座城市里的人进行了严惩,处决了不少人。有人说这是清军获胜后,屠杀无辜群众泄愤,那么这符合历史事实吗?
咱们不妨来看看长期效力于阿古柏军中的两名土耳其军官(上图为当时的土耳其军官画像)的报告:一份是写给英国政府,另一份是写给土耳其政府,都是在战后的1—2年之内写的,可信度很高。第一份报告来自阿里.卡兹姆,此人和阿古柏的7名总督,还有三千名士兵,在战败后被俘,随即被关进了土牢。以下文字来自阿里卡兹姆写给英国政府的报告:
我们被审讯了5次,每次都受到了鞭打,被用刀尖刺指甲”。“第5次我又被带到了刑场,这一次有很多人都把我认了出来,于是他们一起为我求情,我终于被宽恕了,在坐了9个月的牢以后,我被释放。”
“我和另外三名土耳其军官,被驱逐出境,我和他们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走到了印度的拉达克(今天的克什米尔一带)。”
卡兹姆记载的事情正是刘锦棠在收复新疆以后,所做的唯一一次清算。事实上在收复新疆的整个过程中,为了顾全大局,刘锦棠宽恕了之前所有城市里的叛党。但是在攻下喀什之后,如果再不讨一个说法的话,又何以告慰冤死在极端宗教分子和侵略者刀下的几百万新疆民众?!
04清军的善后政策
长达14年的动乱,给新疆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早已是罄竹难书,惨绝人寰,血泪斑斑。刘锦棠在喀什,公开审判并处决了1166名极端分子,包括勾引阿古柏入侵新疆的金相印父子。但其间刘锦棠也很注意民族政策分寸,首恶必办携从不问。以下是一名叫做玉素甫的土耳其贵族军官写给土耳其政府的报告:
“我(穆罕默德.玉素普)和伯克胡里逃出喀什以后,变成了沙漠中的流浪者,我一直跟随着他,但是当他企图逃向俄罗斯的时候,我决定离开他(当时俄土正在交战,显然他不适合去那里)……”
“我在喀什一共待了5个月,中国人总共仅有6000兵力,中国人非常的公正和正义,他们待我很好,过了段时间以后,他们允许我离开,给我发了护照,并且派了5个人来护送我,一直到边境才分手……”
从这篇文献来看,这个名叫玉素浦的家伙,对清军的印象极好,也许因为他有贵族身份,受到了优待,和卡兹姆的遭遇完全是天壤之别。
清军收复新疆历经数年,其军事策略、善后政策和措施颇多,这两份档案也透露出一些颇有价值的细节,澄清了不少疑问。我总结了一下,有以下四点:一是对待那些受阿古柏胁迫而被迫从军的新疆各族人民,无论是俘获还是投诚,清军都加以优待,从宽处理,多将其释放回家,甚至也包括一些高级官员。二是从严处理从安集延来的侵略军,被俘获者遭处死者多。
三是仔细甄别和从宽处理外国人,这两名奥斯曼土耳其军官就是例子。作为阿古柏伪政权的军事教官,穆罕默德·玉素甫称赞清军对当地百姓非常好,对他本人也非常优待。阿里·卡兹姆被俘虏后虽吃了不少苦头和惊吓,但终获释放。四是清军纪律严明,凡事公平正义,赢得当地人民支持。这也从侧面透露出阿古柏伪政权并没有得到当地人民的拥护。所有这些与其他文献的记载基本一致。
攻占喀什的消息传到北京,朝中一片欢呼雀跃。左宗棠的声名威震全国,已是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战前说他年老体衰不堪大任的那些人如今都转了态度,换了说辞,称赞他取得了自乾隆时代以来最为显赫的战功。
这次征战的成果也让左宗棠极为欣慰。战争的结果如他所愿,他漫长而艰苦的军旅生涯,此刻也达到了顶峰。他深信这场战争会让外国人刮目相看,证明了大清的军事实力不容小觑。他能感觉到这次胜利提高了清廷的国际地位,一扫以往孱弱无能的形象。
左宗棠曾在一封信中引用欧洲媒体的文章,这篇文章登载在1875年5月的一份英文报纸上。文章热情洋溢地报道了他的新疆之战,认为堪与俄国在基法的作战匹敌。面对纷至沓来的赞誉,左宗棠异常清醒,认为目前中兴事业只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仍必须不惜一切避免对外战争,等待国力增强,才不会前功尽弃。
左宗棠敏锐地意识到,随之而来的收复伊犁河谷的问题,面对的将是比阿古柏和白彦虎之流强大得多的沙俄,势必更加棘手。此时,驻北京的俄国大使告知总理衙门,清廷必须先解决其他的一些突出问题,然后才能谈归还伊犁河谷的问题,而且托词伊犁百姓并无回归意愿(大家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这消息让朝廷非常震惊。沙俄的出尔反尔激怒了刚刚得胜的西征军将士,大家纷纷向左宗棠请战,以武力收复伊犁。那么这回左宗棠会如何应对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如您觉得文章可读,烦请关注体元的文史沙龙。您有何看法,欢迎下方畅所欲言,期待您的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