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裕太后哭了,胡惟德说“倘若12点前没有退位,说好的待遇就没有了”。
太后停止抽泣,赶紧替溥仪在《退位诏书》盖上宝玺。从此大清亡了,两千年的封建皇权画上句点。
1912年2月12日,宣统三年腊月廿五日。时值北京的隆冬腊月,年关将近,清朝上下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气氛里,紫禁城的爱新觉罗贵族丝毫没有感受到半点年味。
他们深知,新年是过不成了……革命军的谈判代表已经候在门外,希望爱新觉罗履行此前承诺——宣布退位。
隆裕太后不一样的早朝
清朝的帝王帝后以“勤政”闻名历史。爱新觉罗入关后,效仿前朝的早朝制度,不得天色破晓就要准备上早朝。为了赶在5点前早朝点名,君臣一般3到4点起床洗漱,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匆忙到太和殿门外候着。
随着清朝国势强盛,上朝的时间也在逐渐延迟,乾隆和嘉庆皇帝定在6点早朝,同治皇帝身体不好,把上朝时间推迟到8点。清末,光绪皇帝为了拯救大清社稷,又把早朝恢复到四五点钟。
朝见帝王的礼节很麻烦,皇帝抵达太和殿后,文武百官要一跪三叩头恭迎皇帝。礼节完毕后,四品以上的官吏开始跟皇帝以对答的方式议论国事。
大清最后一次朝会,已经发生深刻变化。
那天早晨,摄政王载沣终于不用再起早贪黑,不必为满目疮痍的清朝而焦头烂额。早在2月12日以前,载沣已经卸任回家,没有列席那天的早朝。同为大清辅国重臣的袁世凯也没有来,他指派胡惟德代表自己参加早朝。
胡惟德带着大清最后一批朝臣,穿着清朝的衣冠,整齐划一地静待隆裕太后驾到召见。只是此次朝会没有选在太和殿,而是养心殿。
空气快要凝固了,所有人都表情凝重,一言不发,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声太监清脆的嗓音划破紫禁城的寂静。
太后到了,请诸位大臣上朝吧。
大臣一个个轮流进去,像往常一样奏报,只是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向太后和皇帝施三叩九拜的大礼,只用象征平等文明的躬身礼仪。有的大臣安慰隆裕太后,有的大臣汇报工作。
隆裕太后哪有心思听这些,即使专心听了,又有什么用呢。她与年幼的溥仪并排坐在一起,只顾着哭泣。
终于轮到胡惟德了。两年前,他还是大清朝的外务部大臣,如今摇身一变成为袁世凯的内阁外务部副大使。胡惟德主要是代表袁世凯参加此次朝会,他先替袁世凯向隆裕太后和溥仪皇帝请安。
然后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君臣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旁边的宦官把一份诏书呈到太后面前,太后拿起诏书后,已经顾不得人前失礼,突然失声痛哭。隆裕太后岂能不哭泣,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份早已拟订好的退位诏书。
暂且不说留恋帝王富贵的生活,诏书意味着祖宗开创的296年江山基业,就要终结在自己手里。在那个笃信因果轮回的年代,比起锦衣玉食的生活,隆裕太后更害怕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看到太后哭了,底下的大臣似乎也倍受“感染”,尤其是那些清朝老臣,他们的哭声如丧考批。胡惟德没有哭,因为他有使命在身。
眼见太后迟迟没有对诏书表态,胡惟德略微有些着急,他稍微往前一步,低声对隆裕太后说道:革命军有最新的电报,如果今天中午12点之前没有退位,那说好的待遇就没有了。
经过胡惟德一番提醒,隆裕太后从悲痛中苏醒过来。她擦干眼泪,让宦官把大清宝玺取来,在诏书上盖上大印。然后把退位诏书转递给胡惟德,胡惟德在尴尬的气氛中,宣读道:
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欤,钦此。
最后一场封建朝会结束,大清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亡了!
南京临时政府颁布两项公告
由于清朝皇室退位一事,隆裕太后非常配合。为了履行承诺,南京临时政府也颁布此前与爱新觉罗达成的两份协议,《关于大清皇帝辞位之后优待条件》和《优待皇室条件》,共包括三大条款19条细则:
一是关于大清皇帝宣布赞成共和国体,中华民国于大清皇帝辞位之后,优待条件:
1.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尊号仍存不废,中华民国以待各外国君主之礼相待。
2.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岁用四百万两,俟改铸新币后,改为四百万元。此款由中华民国拨用。
3.大清皇帝辞位之后,暂居宫禁,日后移居颐和园。侍卫人等,照常留用。
4.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其宗庙、陵寝,永远奉祀,由中华民国酌设卫兵,妥慎保护。
5.德宗崇陵未完工程,如制妥修,其奉安典礼,仍如旧制,所有实用经费,均由中华民国支出。
6.以前宫内所用各项执事人员,可照常留用,惟以后不得再招阉人。
7.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其原有之私产,由中华民国特别保护。
8.原有之禁卫军,归中华民国陆军部编制,额数俸饷,仍如其旧。
二是关于清族待遇之条件
1.清王公世爵,概仍其旧。
2.清皇族对于中华民国国家之公权及私权,与国民同等。
3.清皇族私产,一体保护。
4.清皇族免当兵之义务。
三是关于满、蒙、回、藏各族待遇之条件
1.与汉人平等。
2.保护其原有之私产。
3.王公世爵,概仍其旧。
4.王公中有生计过艰者,设法代筹生计。
5.先筹八旗生计,于未筹定之前,八旗兵弁俸饷,仍旧支放。
6.从前营业、居住等限制,一律蠲除,各州县听其自由入籍。
7.满、蒙、回、藏原有之宗教,听其自由信仰。
大清亡国虽然遭人“同情”,但爱新觉罗氏在历代退位皇室中,所享有的待遇是最好的。《关于大清皇帝辞位之后优待条件》和《优待皇室条件》。明确规定,即使溥仪从皇帝位置上退下来,他依然享有皇帝的尊号,居住的场所依然在紫禁城,衣食起居等支出由新成立的南京临时政府赡养。
袁世凯在家静候佳音
溥仪宣布退位前,袁世凯的身份是清朝总理大臣。总理大臣终究还是臣,袁世凯又岂是屈居人下的人。
照理说,作为前朝的总理大臣,“老东家”突遭变故,身为前朝的肱骨大臣,袁世凯应该参加或主持此次退位仪式,但是袁世凯称病不上朝,没有与清朝作最后的告别。
胡惟德替袁世凯解释说:总理袁世凯因为身体原因,未能亲自来见驾,让我代他向太后和皇上请安。
隆裕太后也假装附和说,前日听说袁世凯为了给皇上操劳国事,得罪了那些革命党。回家的路上遭到了刺杀,而如今他伤还没好就让他来朝上见驾是不太合适。
袁世凯没有朝见隆裕太后和溥仪皇帝,一是双方见面会显得更加尴尬,二是自己已经改换门庭,再去朝见旧主也说不过去。所以,躲在家里欣赏总统礼服。
关于溥仪退位,大清灭亡,袁世凯不会有半分悲痛,相反会有难以抑制的喜悦,他本身不是那种清朝遗老旧臣,他心里惦记着溥仪退位后,自己将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力。
因为溥仪退位,自己就任临时大总统,这是袁世凯在革命的和清朝贵族之间攫取的“果实”。
满打满算两个月前(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发。袁世凯保持中立的态度,始终不肯表态,置身事外看热闹。直到胜利在即时,袁世凯冠冕堂皇地出面调停。最后以爱新觉罗放弃清朝近三百年的江山为筹码,促使的革命军和清朝皇室达成协议。
袁世凯不愧为一代枭雄,他的“高明”之处是,似乎什么都没做,也没出过什么力气,最终把总统的位置搞到手。他并认为自己是在窃取革命胜利的果实,反而洋洋自得于自己的智谋。
封建社会的消亡
1912年2月12日上午,溥仪宣布退位后。始于公元前475年的战国时代中期,长达2387年的封建社会,至此彻底结束。亦或者从公元前221年,由秦始皇建立的皇帝制,经过2133年的漫长岁月,终于圆满画上句点。
在此期间,包括溥仪在内,历史上出现过408位皇帝。秦朝2位,汉朝31位,三国11位,晋朝16位,五代十六国78位,南北朝59位,隋朝3位,唐朝22位,五代十国55位,宋朝18位,金辽西夏35位,元朝18位,明朝16位,清朝12位。
如此冗重的封建帝王体系,已经无法跟上人类文明的步伐。
清朝退位当天的细节,并没有被详细地载入《清实录》等相关文献。那天具体还发生过哪些故事,根本无人得知。
能够想象到,必然有人嚎啕大哭,必然有人欣喜若狂,必然有人静观其变,必然有人澎湃激昂。
无论是哪一种心情,这一天对华夏文明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一天。因为,华夏文明终于跳出王朝轮回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