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说,你或许永远知道这位说“不能用一百个同志的名字卖钱”的老人是谁。他是一位老兵,他是八路军一百二十九师四纵队第十三旅工兵连的战士。他是一位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老兵。他是个英雄。
抗日战争的老兵
一个英雄的诞生
提到“翟维俊”这个名字,你可能会陌生。如果我不继续说下去,你可能连他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他,就是今天我们要讲的这位英雄。无偿将唯一花名册捐给国家,他说不能用一百多个同志的名字卖钱。
不能用一百多个同志的名字卖钱的翟维俊
一九二六年一月十二日,山西省翼城县桥上村的一户人家诞生了一名男婴,家里人给他取名为“翟维俊”。一九二六年,正是南昌起义的前一年。当时的中国底层人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饱受战争摧残的中国底层人民,很多人都不知道明天该去往哪里。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战争摧毁了这片土地的宁静,也摧毁了这片土地上该有的生活。翟维俊所在的小村子里也是这样的情况。
在活下来都成问题的年代里,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会想到教育。但是,翟维俊家不同,翟家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就算在炮火横飞的战乱年代,翟父也依然坚持让翟维俊读书。翟伟俊也就成为了山西省那个小村子里为数不多读过书的孩子。
从小就接受过教育的翟维俊和普通孩子不同,他的梦想不是娶妻生子,而是立志成为一名教书先生。他热爱知识,也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把知识传播出去。
可惜在“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的年代里,这样的梦想实在是一种奢侈,因为它和人命一样,太容易被漫天炮火击碎。也正是战争的残酷,彻底击碎了翟维俊想要成为教书先生的梦想。
一九三九年五月六日,那是翟维俊永远都不能忘记的日子。那天清晨,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当中,日本侵略军就突然对翟维俊所在的村子发起进攻。
枪炮的声音,日本侵略军的喊叫声,从睡梦中惊醒的村民逃窜的声音。一时间,整个村子鸡飞狗跳,从人间落入地狱。鲜红的血留在了黄土地上,很多人没反应过来就死在了敌人的枪下。这其中也包括翟维俊的家人。
就在那一天,翟维俊失去了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的堂兄弟以及他的伙伴。这样的事情,对于才刚刚十几岁的翟维俊来说,实在太残忍。翟维俊在炮火中活了下来,但是,才十几岁的翟维俊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看着被日本侵略军炸毁的家园,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亲人和朋友,翟维俊哭了。那天,随着家园一起被炸碎的还有翟维俊想要当教书先生的梦想。被日本侵略军轰炸过的地方,可谓是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翟维俊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年代下,要想好好当个教书先生是绝对不可能的。翟维俊之前接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他应该保卫自己的家园。要想保卫自己的家园,最好的方法就是加入部队。
加入部队,保家卫国
但是,当务之急是要让自己好好活下来。翟维俊一直没有忘记日本侵略者给自己带来的痛苦,也一直没有忘记心中对日本侵略者的愤恨。正巧,在他十七岁那一年,村里的抗战游击队正式成立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翟维俊欣喜若狂,这几年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他毫不犹豫地就赶过去报名,他的眼中充满了坚定,还有少年对未来的期许。
在赶去报名的路上,翟维俊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总是想到自己参加游击队后,击败日本侵略军,为父母为亲人,为朋友报仇的样子。一想到这里,十七岁的少年总是忍不住嘴角上扬。似乎他已经这样做了。
踏上英雄的征途
成为英雄的征途并不是一帆风顺,甚至,在刚开始就给了翟维俊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
十七岁的翟维俊满怀期待地跑到报名处,他坚定地说出自己想要加入游击队的愿望时,却被拒绝了。副村长看着眼前面色蜡黄,瘦弱不堪的翟维俊,说:“娃个子太小了,不行!不要把枪丢了。”
这些年营养不良的生活让翟维俊看上去瘦弱不堪,加上他年纪又小,活像个没长开的小萝卜头。副村长说这话,也是出于心疼,也是出于对游击队的认真负责。
但是,这句话对翟维俊来说,简直比那天的炮火还令他难过。现在一个可以保家卫国,为亲人,朋友,乡亲们报仇的机会就在自己的眼前,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自己跳过自己。翟维俊不想要失去这个机会,他立马将自己的胸膛挺得笔直,瞪大了双眼。
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在翟维俊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大家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孩,既感动又欣慰。村长翟广仁看着翟维俊样子,被他深深地所感动,觉得他一定能够做好。
翟广仁知道翟维俊是村子里为数不多识字的人,觉得这可以帮助到游击队。于是,翟广仁对大家说:“好了,这孩子生得机灵,又识字,我担保他不会给大家伙拖后腿。”
大家一听翟维俊认识字,觉得翟广仁说的话有道理。就这样,十七的翟维俊,正式成为了村里游击队的一员。加入到游击队的翟维俊果然没让大家失望,很快,游击队里的人就看到了翟维俊的机灵。翟维俊胆子大,人又小,他总是趁着夜色,完成其他人很难完成的任务。
趁着夜色,执行任务
因为翟维俊识字,游击队就让他写抗日标语。一方面是激励自己的同志更有信心地抗击日本侵略者,另一方面是想要打击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
写抗日标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白天写就很容易被日本侵略军发现。所以,翟维俊总是在夜里悄悄写好标语,又凭借着自己体型的优势,趁着夜色的掩护,溜进隆华城中。他一边提防着日本侵略军的巡逻,一边迅速地将标语贴满城墙。
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日本侵略者看着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抗日标语,又找不到是谁贴的,只能独自生气。
翟维俊的能力可不仅仅只是趁着夜色,偷偷溜进城里张贴抗日标语。别看翟维俊人小,他的胆子却很大。翟维俊总是敢跟紧日本侵略军,掌握他们的行踪,调查他们的意图。一旦发现了日本侵略军的行踪,翟维俊就立刻通知村民进行转移。
再加上翟维俊人又很机灵,在游击队的时候,翟维俊在林间地头设下了不少针对日本侵略军的埋伏,可让日本侵略军吃了不少苦。随着翟维俊的长大和形式的变化,翟维俊离开了游击队成为了八路军的一员。
一九四四年春季里的某一天,一阵“轰隆隆”飞机引擎声打破了村子短暂的宁静。听到飞机引擎的声音,翟维俊和村民们都以为是日本侵略军的飞机又来了。村民们都慌了,准备逃生。正当翟维俊疏导村民避难的时候,才发现,这并不是日本侵略军的轰炸机。
这台飞机的尾部冒着滚滚黑烟,就像喝醉酒一样摇摇摆摆的,感觉他随时都有可能“从天而降”,一头栽在地上。村民们也发现这不是日本轰炸机,慌张的心情渐渐得到了平复。大家都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面对这一台受损严重的飞机应该怎么办呢?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白色的降落伞又晃晃悠悠地朝着村子对方飞去。原来是飞行员跳机逃生了。还好。村委员马主任见多识广,他认出了飞机的标志。“这是我们的友军,得赶快救人!”
飞机栽进了村子北头的高粱地里,从飞机上跳下来的飞行员落在了村头南沟。
“快,去救人,那不是敌人的飞机,不是美国大兵就是苏联人的。”马主任看着眼前的紧急情况,还是觉得救人要紧。翟维俊的人听到马主任这番话,也赶忙朝着村北边跑。经过一番辛苦的寻找,最后在吴村南沟找到了失事飞机的飞行员。
飞行员虽然找到了,但是场面却有些让人措手不及。高鼻梁,蓝眼睛的美国飞行员跟一群中国人无法跨越语言障碍,他们身上唯一有的就是写有中文“请帮助我,我是美国人,帮助你们打日本人的。”纸条。
而刚刚经过死里逃生的飞行员,看着一群拿着枪靠近的中国人,惊魂未定之余,又感到害怕。
马主任看出了美国飞行员的害怕,为了减轻美国飞行员心中的恐惧,马主任只能连说带比划,向美国飞行员表明自己是来帮助人的。美国飞行员终于看懂了马主任的意思,刚准备握手感谢的时候,就听见翟维俊一身大喊:“快撤,有敌军!”
快撤,有敌军
大家听到这话,立马开始准备掩护自己,跑到安全的地方。但是,眼前的美国飞行员还受着伤不方便行动。马主任也顾不上自己,背起美国飞行员就开始向安全的地方跑。翟维俊和另外几名游击队员帮马主任打掩护。
但是,日本侵略军的子弹却开始向马主任他们飞去。子弹密集如雨,马主任和游击队员们实在来不及躲避,先后都中枪受伤了。
危险正在一步一步靠近,如果再不及时转移,很有可能就会面临着生命的危险。就在这样一个危急关头,翟维俊突然从掩护的庄稼地里跳出来。他这一举动吓坏了所有人,但是在子弹面前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同志们,给我抓活的,一班向左,二班向右,三班掩护。”翟维俊对身后的敌人大声喊道,在那一刻,他甚至都忘记了内心的恐惧。或许,他已经来不及想自己牺牲了会是什么样的。
同志们,给我抓活的
这是一招险棋,像是在和老天搏命一样。幸运的是,翟维俊赢了。在远处的日本侵略军摸不清楚翟维俊这边的情况,看到在子弹面前还敢站出来大声呼叫的翟维俊,误以为翟维俊的身后是八路军的大部队。立刻就停止攻击,撤退了。
眼看日本侵略军撤退了,大家的安全暂时得到了保证。马主任和其他几个游击队员已经受伤,但还能够自己行动。翟维俊二话没说,背起身材比自己魁梧不少的美国飞行员,走到安全的地方。
翟维俊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胆魄和智慧,急中生智想出这样的方法成功骗过日本侵略军。不仅解救了自己的同志,还解救了美国友军。
英雄的回忆和情怀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年那个趁着夜色偷偷溜到城里,张贴抗日标语的小小游击队员转眼间就已经变成了一身勋章的老英雄。翟维俊这一辈子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斗有一百多次,立下了十次战功。他的身上不仅有岁月带来的痕迹,还有他在战争中创造的功勋。
无情的炮火虽然没有夺取翟维俊的生命,却也给他带来了重大的伤害。在翟维俊二十一岁那一年,敌人的炮弹让他的左耳鼓膜被炸坏了。从此他的左耳几乎没有听力,他才二十一岁,就活在了只有一个耳朵有听力的世界里。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留下了四十多处的疤痕,还有四块从未取出的弹片。直到现在,一到阴雨天,残留在翟维俊老兵身上的弹片还在摧残着他。这些,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因为他觉得,这是他作为一个军人应该做的。
比起那些金闪闪的勋章,这些弹孔疤痕才是翟维俊心中最闪耀的勋章。那是任谁都无法磨灭的荣耀。
翟维俊:荣耀一身,竟也是伤痕累累
翟维俊老人见证了新中国的一路风霜雨雪,他用他的一生看到了中国如何受人欺凌,中国又是如何反抗,中国又是如何发展的。看着现在的中国,即使老人自己住宅不足六十平的老房子里心里也依然感到十分满足。
没有什么比太平盛世,国泰民安更能够让一个经历过战争的老人更加心安了。但是翟维俊的心中始终有一个遗憾,那就是他的战友们。这样美好的太平盛世他们是看不到了。
都说人越老,越喜欢回忆从前。这不是他们想要去回忆,而是从前的那些画面总是会浮现在他们的眼前。有时候,坐下来,以前的画面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
他会记得被村主任同意加入游击队时的兴奋;他会记得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紧张;他也会记得在战场上中枪的疼痛……那些过往的画面他都记得,还有那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战友们。
最深战友情
如果可以,翟维俊真的很想和他们聊一聊他们的激情岁月,想和他们聊一聊这属于他们的喜怒哀乐,想和他们一起感慨一下现在的太平盛世,再臭骂一句,现在的小子真是不如当年。可惜,没有如果。
我不愿意把文字写得如此矫情,但是这样的遗憾却又是情真意切。
翟维俊老人的手中有一本花名册,每一个出现在这本小册子上的名字,都是当年和翟维俊一起出生入死的英雄。
每当翟维俊老人想起从前的时候,他总会把这本小册子拿出来,轻轻的读一读册子上的名字,就好像战友们都还在身边一样。然后,再自言自语似地把过去把现在轻轻的讲述给老战友们听。
对于翟维俊老人来说,这一本破旧不堪,还有血迹的花名册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存在。一九九五年,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打听到,翟维俊手中有一份八路军花名册时,几经辗转的找到了早就退役在家的翟维俊老人。
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的同志想要拿重金收购这份花名册,因为这个是国内唯一一份八路军的花名册。当厚厚的现金出现在老人的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双手,推开了。这本花名册的意义绝不是用金钱就能够衡量的,面对博物馆的同志,翟维俊老人慢慢说道:
“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了一个光荣的人民军人,我再困难,也不能用一百多个同志的名字卖钱啊,这本花名册,我无偿捐赠给国家,让中华民族的后代子孙铭记党的光辉历史,铭记革命先烈英勇杀敌的大无畏精神,比什么都重要!”
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年岁已高的翟维俊老人说得很慢,但是语气中却是异常的坚定。就像他当年想要加入游击队一样。把花名册交给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的同志的时候,翟维俊老人的眼中泛着泪光。年岁让他的手忍不住地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花名册交给了国家。
说实话,如果出于私心翟维俊,还是想把这本花名册留下的。好像这本花名册在,翟维俊就还有一个念想。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自私。
战争就像是一个怪兽,不断吞噬着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幸福。而人在战争面前就像是蝼蚁一般,如果没有这本写满名字的花名册,那这些英雄的名字很快随着记着他们名字的人的消失,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翟维俊才觉得自己不能够把这本花名册放在自己这里。自己能够从战争中活下来,活到现在,看到中国的太平盛世繁荣昌盛已经是一种幸运,自己怎么能够用兄弟的名字换取金钱呢?
永远的英雄
现在,这份国内唯一一份八路军花名册已经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作为珍贵文物展出。在玻璃展柜下,花名册上的血渍被展览的射灯照亮,散发着老兵的光芒。
翟维俊的女儿还为翟维俊复印了二十份花名册,但是,都陆陆续续被翟维俊的战友要走了。老兵们拿到花名册的那一刻,都忍不住眼泛泪光。最后,翟维俊还是保留了一份花名册在自己的手上。
我中华遭敌人之毒手,为不幸; 却有千万忠魂为之守护,实为大幸!一生在世,能够为国家做出贡献,也是死而无憾的事情。
如今已经过了耄耋之年的翟维俊老人,还在他那个不足六十平方的小房子里住着。虽然生活简单,但也活得自在。
他总喜欢带着后辈一起回忆自己过去的往事,那些往事里,有苦难也有甜蜜。说到艰苦的事情时,老人总是忍不住落泪。说到甜蜜的事情时,老人又和后辈一起哈哈大笑。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翟维俊总是会翻出他的花名册复印件,翻看花名册上一个一个战友的名字,百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