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的袁克定经济窘迫,与其表弟张伯驹生活在一起。张伯驹的女儿张传彩关于袁克定的口述回忆,记录了这位曾醉心于帝制的“皇太子”的晚年生活状况 。承泽园里的袁克定 干瘦、矮小,穿一身长袍、戴一小瓜皮帽,拄着拐杖,走路一高一低瘸得很厉害,一个脾气有点怪的老头——这就是袁克定留在我脑海中的印象。我第一次见袁克定是在承泽园的家里,按照辈分,我一直喊他“大爷”。 当时,袁克定就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加上奶奶住在承泽园最后面的房子里,而袁克定的房子在承泽园前面的东偏院,我进出回家,都要经过那里。那时候袁克定已经70多岁了。 袁克定的老伴是他的原配夫人,很胖,像个老大妈,特别喜欢打麻将,和又瘦又矮的袁克定在一起很不协调。
在承泽园生活的这些年里,袁克定从不抽烟,和客人见面也很客气、和善,总是微微欠身点头致意,对我们孩子也一样。他年轻时曾到德国留学,所以通晓德语和英语,看的书也以德文书居多,有时也翻译一些文章。或许是因为早年跟随袁世凯四处游走,他的口音有些杂,听不出是河南、天津还是北京话。父亲通常不愿意跟我们讲张家和袁家的事情。后来有人向父亲问及袁克定的事情,父亲才说起来:袁世凯去世后,每个孩子分了一大笔财产,袁克定作为长子主持分家,因此一直有人怀疑除了均分的那份遗产外,他还独占了袁世凯存在法国银行的存款。
袁克定分到一笔不菲遗产,如果省吃俭用,量入为出,后半辈子也不会为吃穿发愁。可他号称“京城四大公子”,养尊处优,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喜欢交友应酬,还痴迷于捧京剧名角,玩古董字画,常一掷千金,自己又无生财之道,坐吃山空,很快就家道中落,最后沦落到靠典当过日子。最惨的时候,他甚至一度靠一个忠于他的老仆人,到街上捡白菜帮子,蒸窝窝头充腹。每次当老仆人端上饭菜,他仍不改老规矩,戴好餐巾,用西洋刀叉将窝头切成片,佐以咸菜进餐。抗日战争时,日本情报头子土肥原贤二还想笼络袁克定,要他加入,希望借助他的身份对北洋旧部施加些影响。袁克定几次跟父亲提到这事,那时他经济已经很困顿了,他掂量再三,说出任固然有了财源,但也不能因此而做汉奸。据说袁克定还登报声明,表示自己因病对任何事不闻不问,并拒见宾客,后来有人将刊登他声明的那张报纸装裱起来,并题诗表彰他的气节。
父亲当年不是很喜欢一意鼓吹袁世凯做皇帝的袁克定,但后来看见他家产耗尽,生活越来越潦倒,1948年就将他接到承泽园。后来任中央文史馆馆长的章士钊给袁克定一个馆员身份,让他在那里谋一职,每月有五六十块钱的收入。父亲说,他每次一拿到工资,就要交给我母亲,但父亲不让母亲收他的钱,说既然把他接到家里了,在钱上也就不能计较。1955年袁克定在张伯驹家中去世,时年7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