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慧明
编辑｜廖颖瑶
编审｜叶 芳
封面｜站酷海洛
从工作起，李军就经常感觉胃胀得鼓鼓的，只能拼命打嗝来暂时“松一口气”。更严重的时候，他的胃会感到持续的疼痛，必须靠吃大量的胃药才能缓解。
他前阵子做胃镜检查发现慢性非萎缩性胃炎伴糜烂，病理显示慢性活动性炎症、肠化，幽门螺杆菌阳性。
为了“自救”，李军在网上药店购买了奥美拉唑、克拉霉素、左氧氟沙星，三种药物连吃14天，“十几盒药物能堆成高高一摞，三种药都能引起肠道腹泻，此外，还伴随着皮疹、头痛、恶心等感觉……。”李军说道。
14天后，李军的“自我治疗”以失败告终。
他这次走进了医院，消化内科医生告诉他，他之前选用的是三联疗法，临床基本已经淘汰，“现在除更换抗生素外，要用四联疗法，质子泵抑制剂+铋剂+2个抗生素，疗程14天。”
接下来又是一场抗生素“大轰炸”。但结果还是失败，医生说抗生素有耐药性， “现在只能更换抗生素和加大药量，你过段时间再来看看吧。”
01
近6亿人的“感染病”
由于可以通过水源、食物相互传染，中国人吃饭不分餐，喜欢互相夹菜的特点，导致只要共餐中的一个人感染，几乎全桌都无法逃脱。
2022年最新发布的一项META分析发现，在我国幽门螺杆菌感染率为44.2%，也就意味着有5.89亿人正在感染或感染过幽门螺杆菌。
◎ 幽门螺杆菌(Hp)是一种螺旋形革兰氏阴性杆菌，能够在强酸性环境中生存，常“扎根”在胃黏膜组织中。/ 站酷海洛PLUS
“虽然感染的人数很多，但选择根除的人并不多，除了部分患者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胃部不适、口臭、恶心、腹胀等症状外，有约70%的感染者毫无症状，胃部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在体检时恰巧查出而已。”中华医学会消化病学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华医学会消化病学分会幽门螺杆菌学组组长周丽雅教授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直至近些年来，大家才开始重视这个感染人数众多的细菌。
有研究显示，有近100%的幽门螺杆菌感染者伴有慢性胃炎；95%的十二指肠溃疡和70%的胃溃疡是由幽门螺杆菌引起。
更让感染者闻风丧胆的原因出在“癌症”上，2021年12月底，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发布了第15版致癌物报告，其中新增8种致癌物，幽门螺杆菌首次被列为明确致癌物。
较早之前柳叶刀子刊公布了一项针对中国人群的胃癌研究，发现学历越高的人群幽门螺杆菌感染率也更高，整体上感染会导致中国人的非贲门胃癌风险升高6倍，贲门癌风险升高约3倍。
◎ 一项针对中国人群的胃癌研究发现，学历越高的人群幽门螺杆菌感染率也更高。/ Lancet Public Health
极高的感染率和致癌的结论，终于使得《中国居民家庭幽门螺杆菌感染的防控和管理专家共识（2021年）》指出，对家庭中所有成年的幽门螺杆菌感染者，均应考虑给予根除治疗。
02
全民“抗幽”又面临抗生素耐药问题
根除幽门螺杆菌的方法其实并不复杂，根据指南推荐的四联疗法为：质子泵抑制剂+铋剂+2个抗生素。
周丽雅教授表示，幽门螺杆菌根除治疗的最理想效果，是一次根除成功，而幽门螺杆菌对抗生素的耐药却像“拦路虎”，会导致根除治疗失败。
据39深呼吸了解，在目前推荐的抗生素中包括：阿莫西林、克拉霉素、左氧氟沙星、替硝唑、呋喃唑酮、四环素。在一项关于《我国12万人幽门螺杆菌筛查报告》中显示，我国对抗生素耐药上，总体人群对克拉霉素的耐药率为53.77%，喹诺酮类抗生素（如左氧氟沙星）的耐药率为51.57%。
◎ 5种抗生素的耐药情况。/ 《我国12万人幽门螺杆菌筛查报告》发布会
“替硝唑很多地区耐药率高达80%以上，甚至达到90%多。”宁波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消化内科主任医师王伯军表示，目前只有阿莫西林和四环素的耐药率较低，但四环素副作用偏大，可选用含多西环素方案。
医生们担心的是，幽门螺杆菌如果第一次根治失败，它的杆形可能变成球形，使其对抗生素更加不敏感，再次治疗失败率会增高。
即便根除成功，如何预防再次感染幽门螺杆菌也是人们担心的焦点。
不少医生提到，预防再次感染的重点除了加强个人卫生外，重点是进行分餐制，如果无法避免共餐，是否意味着即便根除也没有用，还是会被再次感染？
◎ 公筷公勺和分餐制在一定程度上与我国人民传统的用餐观念相悖，因此推广效果并不理想。/ 站酷海洛PLUS
与此同时，幽门螺杆菌的治疗过程也容易让人产生心理负担，人们普遍认为使用抗生素对人的身体会造成大的伤害，更何况是连续14天大剂量的服用抗生素。
考虑到治疗的成本和复发的风险，这场“抗幽”运动总有人半途而废。
03
“抗幽”产品拉开帷幕
除了按照医生处方消灭幽门螺杆菌，投机者们也从中看到了机会，一系列“抗幽”产品拉开帷幕。
李军在药物根除幽门螺杆菌失败后，在网络上买了“抑幽门螺旋杆菌牙膏”、“抑幽门螺旋杆菌漱口水”、“抑幽门螺旋杆菌毛巾”、“抑幽门螺旋杆菌益生菌”等周边产品。
◎ 输入“幽门螺杆菌 牙膏”能搜出相当多的产品。/ 电商平台截图
“不看不知道，原来抗菌产品这么多，已然形成了一条成熟的产业。”李军感叹道。
但这些产品很快就遭到了“打脸”。
在最新的《牙膏监督管理办法》中明确指出，牙膏的功效宣传应当有充分的科学依据，其中“治疗幽门螺杆菌牙膏”为明确的禁止标注内容。
◎ 2023年3月23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牙膏监督管理办法》，自2023年12月1日起实施。/ 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官网截图
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消化科主任医师陈述林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这些产品很有可能添加了广谱抑菌剂，长期大量的适用反而会导致口腔菌群紊乱，不利于口腔健康，而且牙膏、漱口水这些最多也只能清除口腔中的幽门螺杆菌，胃里面的幽门螺杆菌还是需要抗生素去消灭。
对于市面上益生菌是否有消除幽门螺杆菌的功效，目前并没有科学依据证明。
其实，对于幽门螺杆菌也不必上升到“唯恐色变”的程度。不少专家表示，对于特定的成年感染者，根除幽门螺杆菌的收益是大于治疗成本的。
但站在社会公共卫生的角度来看，全民检查和治疗会不会导致耐药菌泛滥，反而整体上不利，目前还很难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