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保基金池子就这么大，宝贵的“入门券”给谁不给谁，牵动着所有药企、患者的心。（视觉中国/图）
2021年12月3日上午，国家医疗保障局在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2021年国家医保药品目录调整结果。
从谈判结果看，最终94种药品(目录外67种，目录内27种)谈判成功，总体成功率80.34%。目录外67种药品平均降价61.71%，为近年来平均降幅之最，降价最多的药品降幅超90%。
新增进入目录共计74种药品，另有11种药品被调出目录。新纳入药品精准补齐肿瘤、慢性病、抗感染、罕见病、妇女儿童等用药需求，共涉及21个临床组别。
调整后，2021年国家医保药品目录内药品总数为2860种，将于2022年1月1日执行。其中西药1486种，中成药1374种，中药饮片仍为892种。
自2018年国家医保局成立以来，已经连续4年开展国家医保药品目录调整工作，累计将507个药品新增进入全国医保支付范围，同时将一批“神药”“僵尸药”调出目录。
2021年10月，中国药学会发布《中国医保药品管理改革进展与成效蓝皮书》称，2018-2020年谈判药品平均降幅为56.7%、60.7%和53.8%。据初步估算，与谈判前市场价格相比，通过谈判降价和医保报销，累计为患者减负近1700亿元，受益患者近1亿人次。
2021年12月3日上午，国家医疗保障局在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2021年国家医保药品目录调整结果。（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图）
医保谈判首要原则是“保基本”
“某120万元/针的抗癌‘神药’，由于远超基金承受能力和老百姓负担水平，由于不具备经济性未能通过评审，最终未获得谈判资格。”作为第一位上台分享的专家，医保基金测算专家组组长郑杰毫不避讳直指 “天价药”进医保的问题。
医保基金池子就这么大，宝贵的“入门券”给谁不给谁，牵动着所有药企、患者的心。
国家医疗保障局基金监管司司长黄华波在新闻发布会上强调，在调整中，始终综合考虑近阶段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水平，以及医保基金和群众的承受能力，“我们是坚决杜绝天价药进医保的，确保谈判形成的支付标准能够符合‘保基本’的定位”。
“据我了解，按照限定的支付范围，目前国家医保目录内所有药品年治疗费用均未超过30万元。”郑杰这样指出。
30万指的是医保资金支付的年费用，尚不包括患者自己或社会资本承担的医疗费用。“（指120万/针的天价药）太贵了，基金承受不了，老百姓也承受不了，好事办不好等于没有办。”郑杰对南方周末记者解释。
同样，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原副院长石远凯，也着重提到“天价药降为平民价才可以进医保”的问题。
“比如，70万/针的治疗脊髓性肌萎缩症的诺西那生钠注射液，以及达雷妥尤单抗注射液等年治疗费用超过100万元的‘天价药’，经谈判全部降至30万元以下。”石远凯举例道。
这些“天价药”自身降价，加上医保报销，患者家庭的负担水平显著下降， 降低了“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风险。
多位专家提及，医保目录调整工作首要工作原则就是“保基本”，因此，医保谈判不仅是简单的“灵魂砍价”，而是坚持总量控制、严格预算管理，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在基金可持续的基础上不断提高民众的医疗保障水平。
“在未来的目录调整工作中，我相信国家医保局仍然会继续坚决杜绝天价药进医保，守好老百姓保命钱。”郑杰说。
国家医保局医保目录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本次医保目录谈判医保基金测算专家组组长、北京医保中心主任郑杰接受媒体记者采访。（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图）
新增肿瘤药品，平均降幅为 64.88%
2020年全球新发恶性肿瘤病例约1929.3万例、死亡病例约995.8万例。中国的情况是新发恶性肿瘤病例约456.9万例、死亡病例约300.3万例——“新发和死亡病例均居世界首位。”
石远凯在发布会上给出一组世卫组织的最新数据。他和肿瘤打了三四十年交道，对医保谈判中的肿瘤用药格外关注。
在最终公示的2021年74个新增纳入药品中，共有18种肿瘤用药，覆盖胃癌、卵巢癌、乳腺癌、骨髓瘤、淋巴瘤、神经内分泌瘤、前列腺癌等领域。
“从肿瘤药品看，今年谈判新增的肿瘤药品，平均降幅为64.88%，超过平均水平。”石远凯在发布会上透露。
在先前的2021年7月，国家医保局公布的《2021年国家医保药品目录调整通过初步形式审查的申报药品名单》显示，271个谈判药品中有59个品种涉肿瘤领域，这意味着肿瘤是医保谈判中入围产品最多的重磅领域。
“肿瘤是患者因病致贫返贫的重要原因，医保基金显著向抗肿瘤药物倾斜，符合国家政策方向。”2021年11月3日，中国药学会科技开发中心主任刘皈阳在《医保药品管理改革进展与成效蓝皮书》新闻发布会上曾这样介绍。
刘皈阳团队的调研结果显示，从2017年第四季度以来到2021年第一季度，抗肿瘤和免疫调节剂在医保目录内的使用金额占比从12%提升至20.6%。
也就是说，随着新型抗肿瘤药物持续进入医保，传统化疗药物被部分替代，药品保障水平和患者可及性提高。
PD-1/PD-L1领域，跨国公司默沙东K药和百时美施贵宝的O药等进口PD-1/PD-L1继续“陪跑”，无缘医保目录。
而国产四大PD-1/PD-L1创新药企信达生物、君实生物、百济神州、恒瑞医药旗下产品，已于2019-2020年谈判进入医保目录，本次四家均有新适应症入围2021年的谈判。
医保价格是对应所有适应症的，新增适应症的药物意味着覆盖更多的病症、更多的患者，当然药企也抱有更高的市场回报期待。
“我们在做药物经济学测算指南培训时特别强调，不能只按照新增的适应症考虑定价，因为这些产品的第一适应症并不是这个。所以，我们的一个底线是，新增适应症谈成的新价格，至少在市场扩增的基础上，降价幅度不会给企业造成损失。”北京大学全球健康发展研究院刘国恩教授对南方周末记者解释。
由于保密协议等规定，这些产品的具体降幅数字目前还不得而知。
国金证券分析，四大国产PD-1产品上轮医保谈判在原价(不含赠药)基础上降价60%-80%，预计2021年医保谈判，大部分产品会在赠药后的年治疗费用基础上降价10%-20%。
2021年11月9-11日，国家医保目录谈判在京举行，各家企业代表和媒体记者在屏风外的等候区等候。（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图）
7个罕见病药物进目录，价格“比全世界都低”
“我们是特别想把罕见病（用药）能够多拉进一些，尤其是那些疗效比较明确的，而且确切属于临床空白的那种。”国家医疗保障局基金监管司司长黄华波笑着对南方周末记者说，“今年不错，价格降幅特别大，比全世界（其他区域价格）都低。”
目前公布的74个新增纳入药品中，包括7个适应症含罕见病的药品，涉及血友病、遗传性血管水肿、多发性硬化等。
其中，高值罕见病用药诺西那生纳注射液、阿加糖酶α注射用浓溶液备受瞩目。
前者是用于治疗脊髓性肌萎缩症的知名“天价药”，曾在2020年夏天因国外报销后患者仅须自付200元/针引起舆论热议。实际上，诺西那生钠注射液先后在全球50个国家和地区获批，药价都堪称“天价”，比如率先获批的美国市场，单支定价12.5万美元，第一年治疗费用高达75万美元，第二年费用减半，此后每年都是35万美元。
后者是用于法布雷病患者的长期的人源性酶替代治疗，2020年8月国家药监局批准其在中国上市。目前，该药已在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上市，临床应用近20年，被国内外指南纳入诊疗方案。
前述提到的《中国医保药品管理改革进展与成效蓝皮书》显示，2020年版医保目录包含45个罕见病用药，覆盖22个病种的罕见病。另据病痛挑战基金会12月3日统计，2021年版医保目录调整后，已有涉及28种罕见病的58种药品纳入医保目录。
“罕见病在任何国家都是一个棘手的存在，患者规模小，研发不一定有成果，上市药品回报不确定，可能形成的一个恶性循环就是没有企业愿意做罕见病用药了。”刘国恩感慨道。
在刘国恩看来，如果光靠医保基金买单罕见病用药，成本过于高昂，因此，罕见病的保障体系应寻求多方支付制度的建立健全。
黄华波司长表示，此次医保目录公布后，将于2022年1月1日在全国范围内正式启动，且会进一步完善医保目录落地的评测机制，定期收集各地谈判药品挂网采购支付的情况，加强对进展滞后的地区调动和督促，尽早惠及广大患者。
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