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了，张女士想给16岁的女儿预约宫颈癌疫苗注射，却遇上了两个难题，一方面是疫苗约不上，“没苗，要等近一年”；另一方面，是亲戚朋友的不理解，“孩子还小，为什么要给她打这种疫苗？”
宫颈癌，一个被“误解”很深的疾病，是我国女性生殖系统排名第一的恶性肿瘤。宫颈癌的元凶是人乳头瘤病毒（HPV），是一个拥有200多个基因型的DNA病毒。日前，记者来到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华克勤教授门诊，作为国内知名妇科专家、上海宫颈癌防治公益大使，华克勤与无数宫颈癌患者打交道，不仅给了她们第二次生命，更是尽全力为她们创造了为人母的机会。
图说：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华克勤 冯佩敏 摄（下同）
感染，治还是不治？
33岁的小娇（化名）身材矮小，在一群候诊人群中并不突出。下午华克勤的门诊开诊后，她第一个进入了诊室。已经有了1年的HPV感染史，小娇并不知道病毒何时才会“自行消失”。她很害怕被人指责和嘲讽，所以不敢告诉丈夫、家人朋友，她甚至会担心，怀孕后病毒持续感染，是否会导致宫颈细胞发生癌变，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在朋友的推荐下，小娇曾尝试过所谓的“秘方”，使用喷剂、洗剂、敷药、凝胶等，还在院外进行过激光、微波、电灼等治疗，花费数万元，却始终不见好。
华克勤告诉小娇，尽管大部分宫颈癌都与HPV感染有关，但并不是感染了HPV病毒就一定会得宫颈癌。从感染HPV到宫颈癌有一个漫长过程，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绝大多数女性感染HPV是一过性的，通过自身免疫，一般8~10个月便会自行清除。
“病人从各种渠道获取的信息非常多，看到的信息不完全科学，激发了恐惧情绪，病急乱投医。”华克勤说，目前患者使用的药物并不是针对清除HPV的，而是针对感染后宫颈或阴道出现的问题。“HPV是一种很常见的病毒，80%的女性一生中都可能感染过，得病并不可耻。只有正确认识，规范治疗，才能避免不必要的损伤。”
图说：华克勤（右）手术中
子宫，切还是不切？
38岁的小倩（化名）长相甜美可爱，不久前，她和丈夫一起剃光头的视频在网上火了。“秀恩爱”的背后，是夫妻俩不平坦的生育之路。在红房子医院确诊宫颈癌，此时她已经怀孕5个月了。
遇到妊娠合并宫颈癌的患者，常规的治疗方法即终止妊娠，行广泛全子宫切除术，然后进行抗肿瘤治疗。这样就意味着小倩将永远无法再生育自己的孩子，但她非常想要这个孩子。
经过医院MDT多学科评估，华克勤团队为小倩先施行了“盆腔淋巴结清扫+经阴道宫颈病灶切除术”，幸运的是排除了淋巴结转移，她可以接受妊娠期“边化疗，边随访”的治疗方案。
小倩在孕34周接受了剖宫产术，同时，医生为她施行了广泛全子宫切除术+双侧输卵管切除术以及双侧卵巢悬吊术。术后病理报告显示子宫病灶已经完全消失。如今，因化疗而脱发的小倩干脆和丈夫一起剃光头，她说，是新生命的降临给了自己极大的勇气和信心。
时光拉回到2013年，也是一位孕期合并宫颈癌的女性，幸运地遇到了华克勤，经过7个小时的手术，肿瘤切除了，孩子也保住了。这是世界上首例“中孕期腹腔镜保留子宫、胎儿的宫颈广泛切除术”，改写了以往中孕期宫颈癌患者需要终止妊娠、行广泛全子宫切除的历史。
图说：华克勤（右）手术中
“孕产妇在怀孕过程中，如果发现患有宫颈癌，立即终止妊娠并不是唯一的选择。目前，在多科协作下，医生可以帮助这些准妈妈们顺利生下孩子，同时也能通过密切监测，实施宫颈癌手术。”华克勤说。
总是愿意为患者去接受挑战，从来不会因为害怕承担风险而拒绝患者，华克勤一直在努力为患者做更多事。但她也从不盲目答应患者。“有些患者是不适合保留子宫的，我们也会劝她放弃。不管怎么说，生命才是第一位的。”
近年来，华克勤也关注到，国际专家学者对于宫颈癌腹腔镜手术的安全性问题颇有争议。有研究报告指出，“宫颈癌微创术后复发率高于开腹手术”。华克勤非常重视这个结果，但她表示：“由于此项多中心研究的参与机构存在很大异质性，有些机构宫颈癌病人数量相对较少，因此研究设计存在着一定的缺陷和局限性。红房子医院的数据显示，宫颈癌微创手术后2年、5年的复发率不高于开腹手术。微创手术具有损伤小、恢复快等传统开腹手术不具备的优势，因此，在充分告知微创与开腹的利弊后，患者可以选择手术途径。”目前，华克勤的相关研究正在进行中，她很有信心在国际舞台上发出中国学者的最强音。
疫苗，打还是不打？
宫颈癌的病因明确，并且成为了第一个可用技术手段预防的癌症。2018年，世界卫生组织（WHO）提出了2030年消除宫颈癌的目标。华克勤说，针对宫颈癌有三级预防措施，一级预防是HPV疫苗接种、健康教育；二级预防是宫颈癌筛查、癌前病变早发现早治疗；三级预防是宫颈癌病人管理。
图说：华克勤看片
但现实中，绝大多数民众对宫颈癌的预防依旧缺乏了解。甚至还有人抱着这样的偏见，“普通人没必要去打这样的疫苗，去打的女性都是‘不检点’的。”
华克勤指出，这种认识误区困扰了女性很多年，她也发现，很多女性不太重视宫颈癌筛查，等出现症状再就诊时，往往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由于HPV感染几乎没有任何症状，所以定期体检很重要。
“我建议适龄女性都去打HPV疫苗，越早打越好。”华克勤表示，由于HPV主要通过性行为传播，一般认为青春期女性是接种的首选人群，最好在首次发生性行为之前完成接种。但是，并不是说有过性行为后，疫苗就没用了，同样可以起到保护作用。
目前，国内有2价、4价和9价HPV疫苗，其中4价和9价HPV疫苗都处于缺货状态，有一些女性看到只有2价HPV疫苗，就会犹豫要不要接种，有的还想再等一等。华克勤表示，目前已知至少14种高危亚型HPV，其中16、18亚型最为高危，在宫颈癌患者中16、18这两种亚型占70% 。2价HPV疫苗足以预防这两种亚型的宫颈癌，大家可放心接种，早接种早保护。
新民晚报首席记者 左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