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美国财政部于8月15日公布今年六月的财政部国际资本数据,外界有关的推测都得到了一一印证。
如同外界预期,中国仍然在稳定地进行美债减持。6月期间,中国大陆所持美债减少了130亿美元,持有余额9678亿美元。这是美国财政部记录中,中国第七个月减持美债。
而在六月期间,海外市场持有的美债总共增加51亿美元,外界此前推测日本短暂减持后,可能会为了稳定汇率逐步增持的观点得到了印证,日本成为了六月主要的美债增持国,共增持美债126亿美元,总持有余额升至1.2363万亿美元。
这一增减持数据与6月前后美债价格所相应。随着加息进程中美债收益率不断升高,美债的二级市场价格在过去几个月中一直不断下挫。以十年期美债为例,其收益率在6月14日达到高点,各个二级市场的成交价格也在14日前后达到低点。
随着市场对加息预期的降低,美债价格开始在6月中旬出现回弹,一些二级市场交易者开始对美债抄底;类似日本这样因为自身与政治因素的购入者开始入场;此前一些抛售避险的大持有方也开始接回美债。
而以中国为代表的减持者则有更多的政治因素存在。虽然美债对中国来说也更多只是一种投资产品,而非参与支付的外汇,但是中美之间上半年的紧张关系一直在延续,中国减持美债本身是对自身投资风险结构的优化。
除了中国以外,其他以国家为主体的持有者,也仍然处于经济下行担忧中,增购美债的积极性较低,第三大持有国英国在六月减持了191亿美元,余额6154亿美元。
在金融分析的角度,可以将过去七个月里中国对美债的减持定义为调仓。因为相对于中国庞大的持有量,中国几次百亿规模的减持相对于总仓位的比例一直维持在1%到2%之间,对整体仓位影响并不大,只能算作微调规模。
不过量变引发质变,多次的小规模调仓最终会引起整体仓位的持有剧变。在过去一年里,中国减持美债约一千亿美元,相对减持仓位接近10%;这样的规模已经开始对整体仓位产生影响。
目前中国仍然是日本以外的第二大海外美债持有国,但中国下半年可能会继续减持美债。因为我们已经知道的7到8月间,中美关系出现了进一步恶化,所以在下个月美国财政部的数据中,我们很可能看见中国继续减持美债。
这次美国财政部公布的数据中,更有意思的是日本。日本在本次公布的数据中是逆势而行的存在。在经济大国普遍有担忧情绪,不愿增持美债的前提下,日本成为了美债的主要增持国,这是日本主观因素对市场情绪的悖逆。
日本在6到7月对包括美债在内的美元外汇产品调仓,带来了相当显著的效果,美元对日元汇率在7月14日达到139.38的高点以后,开始逐渐回落,并一度在8月初回调至130.5,随后在133附近震荡,至17日凌晨报价接近134.2。
这是日本全盘倒向美国、对国内民生放弃治疗后难得的喘息机会,是5月底日元飞速贬值开始以来第一次回调,也是2020年底开始的约35%幅度疯狂贬值中,日元最大的一次回调,回调比例约为4.49%。
由于日本在政策上开始全面倾向于防卫能力增强——也就是军事化,对民生问题几乎没有拿出任何有用的策略,此次回调对日本来说也只能算是喘息,对日本普通人来说。2020年底到2021年初所获得的日元财产,目前仍然蒙受着约30.5%的贬值,如果计算购买力等价贬值水平,则超过了35%。
这次喘息是日本政府改善经济民生问题的机会,也是解决高通胀环境最后的可能。如果日本仍旧抱着利用军事化来转移内部矛盾,拒绝在经济上有所作为的政策,接下来的经济下行周期中,继续增购美债,以及继续扩充美元外汇,就不再会起到正面效果,而是会将大量美国风险转嫁至日本。
回到中国的话题上,此次中国的减持再次打破了12年来持有最低纪录。单就金融层面来说,虽然大持有国此前都在卖出避险,但中国的这种力度显然是有“用力过度”的感觉。
因为美债不参与类似美元的支付场景,往常只被人们看作一种流通性较强、风险极低的投资产品。不论是在政治分析还是金融分析中,分析者一般都只考量美债的投资属性,往常只有非专业的分析者才会强调美债的政治属性,以此骗取流量。
但是在这波显得“用力过度”的避险抛售中,专业分析者也不得不开始考虑,美债的政治属性,是否在这轮中美竞争中,开始逐渐显现并发挥作用;或者说,我们是否要因为中美竞争而赋予美债更强的政治属性。
即使从中国的利益角度来说,赋予美债更强的政治属性也是不符合自身利益的。因为美债多年来扮演的角色只是纯粹的国际投资产品,在世界尚未找到美元这一支付工具的替代品时,美债的存在就是必然的。因为二级市场的普遍存在,美债并不会带来直接的政治压力。
但是美国在俄乌冲突之中表现出的经济无赖属性,极大增强了美债之中所包含的政治危险,哪怕有二级市场可以消化中国手中的美债,实际的政治风险还是在上半年急剧增加了。
而且随着中国的不断发展复兴,中国总有一天会挑战美元的支付地位;即便不到那一天,中美关系的紧张化也让两国的经济脱钩进一步加重,从而使得双方不得不赋予美债更重的政治属性。
通俗地解释就是:中美的竞争在经济层面是一场看不见的世界大战,我们必须警惕来自美国的一切,即使是以往最人畜无害的美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