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财经
作者 | 闰然
编辑 | 一刀
深圳观澜,宝能汽车全球总部所在地,进门的地方“发展产业,回报社会”八个大字格外醒目。
这是姚振华对他个人产业的期待。
不过很遗憾,宝能的汽车业务没能帮助他证明“实业报国”的决心。
近日姚振华“下落不明”的热搜,在很多人看来是情理之中的。他因旗下公司被起诉以及相关判决,已经被限制了高消费。
姚振华害怕“被消失”“被跑路”,急着出来自证清白,到宝能汽车深圳工厂进行工作检查,全面了解深圳工厂生产复工运行情况。
生产复工?根据媒体此前的调查,宝能车间的员工,日常工作就是“没事干”,现在就等着欠了大半年的薪水什么时候能发下来。
近日,姚振华接受了央视财经独家采访,并透露对于“宝能系”出现的暂时性的流动性困难,公司高度重视,认真对待,在处置上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效,正在好转。
资本猛人姚振华何以至此。
“破坏实业的千古罪人”
地产大佬加金融大鳄,姚振华就是典型资本时代的代表人物。
胡润曾经总结过中国企业家的创富模式,主要经历了五个阶段:从贸易,到制造业、到房地产、到IT,再到资本运作。
姚振华从卖菜相关的农贸生意起家,之后伴随福田中港城商业房项目的启动,踏入房地产行业。2003年姚振华借助深物业在中小板上市,完成资本积累第一步,2005年带着深圳宝能太古城走向全国扩张之路。
直到2012年成立前海人寿,姚振华正式大举进军资本市场。在这个关键过程中,他依靠万能险抓住了保险业爆发式增长的红利,神话般地崛起了。
作为宝能集团的掌舵人,姚振华为人很低调且神秘。据说当年发家时,他曾对下属吩咐,“在百度里绝对不能搜到我的名字!”
不过,万宝之争的风头太盛,觊觎格力电器的行为太勇,姚振华做的每一件事,想低调都难。
他的财富更不允许他低调。2016年的胡润百富榜中,“大黑马”姚振华以1150亿的财富,排名第四,仅次于王健林、马云和马化腾。当年,他的财富翻了9倍到1150亿元,比前一年跃升了200多名。
吴晓波在解读万宝之争时曾评价姚振华,他并非莽汉一枚,而是挟了一本厚厚的“法律讲义”。在金融狙击产业资本方面,有关政策和法律在当时没能及时修订。这块辽阔而隐秘的灰色地带,就被姚振华踩准了。
万科曾经面临的困局,也是很多产业资本难以控制的方向。从严格意义上讲,险资举牌并没有触及法律底线。
但姚振华事件触发了一大批人兴风作浪,在A股市场上扫货,比如疯狂的赵薇出现,带着“女版巴菲特”的头衔用巨大的杠杆企图空手套白狼。对产业资本的强烈冲击,进一步激起了监管层的担忧。
最终姚振华被撤销任职资格并禁入保险业10年。
谈及自己围猎史被千夫所指,姚振华还对媒体喊冤,“我是一个知识分子,干的都是踏踏实实的事。天天都是5+2,‘白加黑’,一心只是想把保险公司干好,给保民挣点钱。”
知识分子也有道理,吃苦耐劳也有迹可循。1988年至1992年,姚振华就读于华南理工大学工业管理工程和食品工程双专业。一份校刊曾报道,姚振华大学期间就懂得吃苦耐劳,“比别人多修30门课程,多一个毕业设计,多一份毕业实习。”
但“一心只是想把保险公司干好”却并不招人待见。王石曾在北京万科内部会议上评价宝能,无信用、弱能力、风险大、毁品牌。董明珠更是将宝能这一类激进资本斥为“破坏实业的千古罪人”。
工厂的草,长势良好
万科一役之后,“尊重市场、实业报国”成了姚振华一直希望得到的社会评价,新能源汽车产业被视为中国制造业崛起的标志,正好符合他的期待。
“破坏实业的千古罪人”开始一头扎进实业——2017年姚振华开始豪赌造车生意,以66.3亿元拿下观致汽车51%的控股权,以16.30亿收购长安标致雪铁龙(PSA),在多个城市落地了新能源汽车项目。
造车这门生意是大势所趋,地产大佬们都各自打着算盘“撒钱圈地”。
但制造业又苦又累,利润也薄,汽车行业也是如此。根据小鹏、蔚来2021年的财报,国内销量最高的两家造车新势力均处于亏损状态。尤其是小鹏,卖得最多亏得也最多,每卖出一辆车,就要亏损约4.95万元。
造车本身很难赚钱,这些老江湖不可能不知道,但为什么仍执意投身于此?
一方面是因为当时他们有充足的资金进入这个市场“烧”,敢赌这一把。二是,选择跨界的产业既要有政策支持,又要与已有的地产、金融、物流等业务形成协同效应。
做生意从来都是利弊选择,老江湖们总要想办法找机会,去挣好挣的钱。但这当中的核心问题在于,只有做好了,姚振华所期待的协同效应才能显现。
姚振华想把整个产业链都搞起来。资料显示,除了观致、PSA两个品牌,宝能还入股汽车租赁公司、电子生产、充电桩、动力电池、精工汽配公司、玻璃制造公司等上下游企业。
在房地产领域,宝能更是疾速扩张,“圈地”无数,并且依靠地产板块的优质地块质押来获得融资。
宝能旗下有七大造车基地,官宣总投资额超过1000亿,累计规划产能超300万辆。但市场需要如此产能么?要知道,2021年一汽集团全年销售整车数量就是350万辆。
现在看来,宝能确实就是就是“摊大饼”+“画饼”,并没有好好造过车,其自主研发的纯电动车型,历经多年仍未量产。
有消息显示,宝能汽车拿到的超过400万平方米工业用地中,仅有10%完工投产。唯一投产的工厂在西安,而其他工地的草长势良好。
2020年11月,宝能还被发改委点名要详细报告造车情况,这次点名就好比在提示风险,迅速让它的融资环境恶劣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姚振华除了投资新能源项目之外,在杭州、昆明、贵阳这些城市还顺带拿下了综合物业开发、物流、科技园、大健康文旅等项目。宝能的项目早已多到眼花缭乱,甚至在社区团购火热的时候也去插了一脚。
造车的烧钱速度令人始料未及。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包括恒大、雅居乐、华夏幸福等等在内的地产企业,都遭遇了流动性危机,宝能也身处其中。
没有哪家房企在汽车上赚到了钱,或者他们本就不打算靠汽车赚钱。这条路就像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一群人正苦苦挣扎。
巨人,风雨飘摇
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 大量资金沉淀其中,给姚振华埋下了巨大财务隐患。
2021年,宝能的流动性危机始于部分理财产品逾期,显示现金流出现了问题。
对于宝能集团目前出现的一些资金链紧张的问题,董事长姚振华在8月20日回应媒体称“会坚决兑付每一分钱”。
2021年12月8日,宝能公布了指定理财产品的兑付方案。方案明确宝能即日起组织对指定理财产品底层资产的收购,收购款全部用于指定理财产品的兑付,兑付总值不少于50亿元。
但一天以后,一份网传的由理财产品管理人联合署名的声明中称,兑付方案未与管理人沟通同意,对于涉及产品底层资产收购事宜与事实不符。
宝能又于12月13日发布了关于兑付方案的说明,对指定理财产品兑付方案做出进一步解释,同时增加了可置换资产选项,涉及天津、韶关、贵阳、腾冲等地的住宅、商铺等多种类型房产。
姚振华此前曾宣布,公司正在放售包括宝能集团深圳总部等千亿元资产回笼资金。
事实上,宝能造车跟玩资本游戏也是如出一辙。根据《财经》记者调查,宝能可供销售的车只有观致,好多车都是直营店店内自己消化的,观致的大部分车辆,都销售给了宝能旗下的另一家公司联动云。
联动云以前发展得还不错,是家共享汽车公司,主要做分时租赁业务。但宝能出现流动性危机后,联动云也无法独善其身,只能在二手市场甩卖观致车。
今年一月,很多二手车商、平台都在卖观致,三、四万就能买到一辆。
宝能内部事情不少:失信于供应商,开发进程受到影响,拖欠员工工资,大批人离职、讨薪,宝能汽车直营店的房租、装修费用也被拖欠。不少与宝能有关的企业、个体都苦不堪言。
2022年2月,宝能汽车全体员工以一封《致姚董事长的一封信》,向外界披露了欠薪的最新情况。
信中写道,“2021年度薪资发放状况:2021年7月、8月工资未发;9月工资发10%;11月发3000元;12月发3000元。2022年1月工资至今未发”。
宝能汽车板块员工被拖欠薪资已超过半年之久。但今年一月,宝能还在线下举办了新车发布会,发布了BAO旗下的BAO GX5和观致旗下的QOROS 6这两款新车。
该活动一出,宝能立刻遭致了员工以及网友的斥责:“宝,还我工资社保。”
退一万步说,即便宝能的车量产了,口碑崩坏的它能力挽狂澜吗?显而易见,不太乐观。
宝,别假装造车了,先把工资结算一下。
高筑墙,广积粮
以前那个时代好像在哪儿都可以赚钱,以至于大批企业背负了过高的杠杆率和负债率,对市场缺乏基本的敬畏之心。
这些年来,无论是房地产行业还是资管行业等等,调控整治成效显著,风险都得到有效控制。当前,多种因素交织使得中国经济发展仍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与此同时,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正凝聚力量。
2017年,中国的金融周期正在从上升态势进入到下降态势,流动性环境整体上由松变紧,当时济学家管清友就给企业家总结了四个对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不称霸。
这四个对策现来看发人深省:
高筑墙:要保障地基稳固,要有竞争力。
广积粮:要应对各种风险,保证流动性现金流。
缓称王:要去做小而美的企业,扎扎实实地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不称霸:要对上中下游企业稍微好一点。
昔日辉煌的地产大佬们已经噤声,日子相对好过的房企基本都踩准了这四个对策之一,比如郁亮还在扎扎实实带领企业穿越“黑铁时代”,王健林“卖卖卖”转型轻资产,最近露面说不造车要卖车。
回过头来看,王石看宝能,还是看得很准。
如今活跃在中国富豪榜的是哪些人?是钟睒睒、张一鸣、曾毓群等,前十除了李嘉诚家族,都是专注投身产业和科技的大佬们了。
企业家们也不必把“实业报国”时刻挂在嘴边,把企业做好,不亏损、不爆雷、不跑路,就是最大的社会责任了。
参考资料:
《宝能系至暗时刻:产品逾期、涉嫌自融》网易清流工作室
《宝能汽车何以至此?》财经
作者为《盐财经》记者|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