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明 编辑/石东
编者按
这是一个有条不紊的进程：2020年4月，数字人民币开始试点；2022年1月4日，推出数字人民币（试点版）APP；北京冬奥会期间，覆盖冬奥会40余万个全场景，交易量超过Visa……
自1986年以来，Visa 一直是奥运会独家支付服务提供商，和现金一起，是奥运官方场馆仅有的两种支付方式。数字人民币的出现，Visa遇到了新的挑战。美国《财富》杂志甚至在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中国终结Visa垄断奥运会支付领域36年历史》。
作为首个推出央行数字货币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数字人民币的试点应用在国内支付和跨境支付中具有什么样的价值？未来发展还存在哪些关卡？西财全球金融战略实验室主任、首席研究员方明提出了六点建议，希望这些建议能够促进数字人民币在国内国际更好地推广、应用。
以下为正文：
从试点到应用
中国从2020年4月开始在试点地区推出数字人民币业务。数字人民币的指定运营机构包括工行、农行、中行、建行、交行、邮储银行、招商银行、微众银行、网商银行等；试点地区则包括上海、海南、长沙、西安、青岛、大连、深圳、苏州、雄安新区、成都十地以及北京冬奥会场等。
截至2021年6月30日，数字人民币试点场景已超132万个，开立个人钱包2087万余个，累计交易金额约345亿元。截至2021年12月31日，数字人民币试点场景已超过808.51万个，场景数量为半年前的6倍；累计开立个人钱包2.61亿个，交易金额875.65亿元。
2022年1月4日，数字人民币（试点版）App已在各大安卓应用商店和苹果AppStore上架，数字人民币指定运营机构抽选的试点地区白名单用户可以注册该App。这意味着数字人民币具有了普及的可能性。截止到1月28日，数字人民币App在主流手机应用商店上的下载安装量已接近3000万次。
2022年北京冬奥会改变了1986年以来以现金和Visa卡支付的传统。目前数字人民币分为软钱包(数字人民币APP)与硬钱包(卡片、手环等含有数字人民币芯片的钱包设备)，可以匿名获取和使用，既安全、便捷又充分保护个人隐私。数字人民币不收取任何手续费，等额兑换，比用Visa卡支付更便宜，因为Visa国际支付需要手续费。数字人民币应用覆盖冬奥会张家口赛区场馆、酒店、餐饮、商户、邮政、交通、医疗等5万余个场景，开立对公、对私钱包共700余万个。
北京市数字人民币试点在2021年取得积极进展，交易金额达到96亿元人民币。在北京冬奥会上，数字人民币更是覆盖冬奥全场景40余万个，交易量明显超过了独家电子支付商Visa。
在跨境支付领域，一方面以粤港澳区域和海南自贸区为跨境贸易试点，对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进行小范围测试；另一方面，积极推动与其他国家的联合研发测试。2021年3月，由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香港金融管理局、泰国中央银行、阿联酋央行发起的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研究项目（m-CBDC Bridge）正式启动，试图以分布式账本技术实现央行数字货币在跨境交易中进行全天候同步交收的PVP结算，以解决跨境贸易中货币汇率兑换问题。
推广和普及面临挑战
当前，数字人民币在国内从试点走向大规模普及还需要解决四个方面的问题：第一，大规模普及应具备的技术支持能力；第二，交易过程的安全性以及支付效率的保障；第三，人们已习惯于使用电子货币（微信支付和支付宝等）及信用卡等，数字人民币的使用习惯待提升；第四，在2021年9月中国的加密货币禁令之后，全球加密资产规模仍处于较高水平，仍然有不少人参与加密货币的投资，数字货币的财富效应对数字人民币的推广使用仍存在着一定的影响。据CoinGecko《2021年数字资产行业季度报告》，2021年，加密货币行业的市值在2021年增长了3倍以上，收于约2.4万亿美元，年中整个行业的市值短暂地达到了最高的3万亿美元。另据The Block《2022数字资产展望》数据显示，稳定币行业市值在2021年增长了388%，从年初的290亿美元增长到年底的1400亿美元，创下了历史新高，全年交易量超过5万亿美元，较2020年增长370%。另据麦肯锡《Fintech 2030:全球金融科技生态扫描》(2021年夏季刊)的数据，数字资产交易所在2021年的营收估计达到150亿美元，大大改变了金融业的生态，传统投资机构也慢慢上调数字化资产在投资组合的占比。
此外，数字人民币未来的跨境支付还面临着三个方面的挑战：第一，各国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研发进度不一，主要经济体货币当局都保持较为审慎的态度，甚至一些国家对其必要性仍持消极态度，在较长时间内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可能难以满足分散化的贸易与投资的跨境支付需要；第二，基于私人稳定币的跨境支付方案拥有强大的利益激励，一旦其获取监管当局许可，就有可能通过其覆盖全球的商业生态快速占领市场，进而获得足够多国际用户数据，通过“数据-网络-活动”循环助推正反馈式的规模扩张；第三，仍然面临着国外用户使用数字人民币的意愿可能不足的问题。
六大对策谋求突破
第一，正确使用货币概念，积极规避和宣传数字货币的认知误区。尽管人们常把加密货币、私人数字货币、代币等虚拟货币贯以货币之名，实际上仅仅是一种货币的称谓，即称谓货币，而非真正的货币。虚拟货币没有成为广泛和通用的价值尺度，其中的非央行的数字货币反而成为了暴涨暴跌的数字资产，具有典型的郁金香特点，远远偏离了货币的真实含义，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具有过货币的价值尺度特征，也没有恰当的法理基础，我国政府已经禁止了虚拟货币在国内的交易。但是，数字人民币的推出，让一些“币圈”的人认为数字货币前景大好，诱导部分人员参加非法的数字货币交易，以达到自己割韭菜的目的。事实上，央行数字货币的发展可能并不意味着加密货币的机会，相反，其可能刺破加密货币的泡沫。因此，应积极宣传数字货币的认知误区，即可帮助居民防范投资风险，也有助于数字人民币的推广应用。
第二，积极科学且经济地进行数字人民币的基础设施变革，不断优化完善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基础设施建设。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基本上属于混合型运营架构，其投放采用与纸币相同的“央行-商业银行”的二元模式，即“双层运营体系”。有人从商业银行侧基础设施和系统改造测算，数字人民币改造有望带动合计1165亿元的投资规模，包括ATM改造507亿元、智能柜台机114亿元、POS改造192亿元、硬钱包市场339亿元、银行IT系统改造市场13亿元等。事实上，数字人民币基础设施的建设需要更科学且经济的变革思维，比如打造新的一体化的数字人民币的数字支付方式，可以节省大量的成本。随着数字人民币从试点到应用，并逐步推广，需要不断扩展系统的冗余量，以保证数字人民币的安全使用。此外，数字人民币借鉴区块链技术，但并非完全的分布式技术，未来跨境支付中可能存在着技术路线统一的问题，未来可以采用兼容的技术路线解决。
第三，在国际金融治理中充分说明私人数字货币有悖法理，限制私人稳定币等数字货币在跨境支付中的应用，促进央行数字货币在跨境支付中的应用。货币本身是一种治理权力，货币的发行需要政府的授权。而未经授权发行的私人数字货币的大规模发行或跨境支付，会给相对弱势的国家带来货币体系的紊乱，因此必须加以限制。Facebook发行Libra未能获得美国和欧盟的认同，后改为发行Diem也未获成功，目前已经将数字货币项目转手。因此，在国际支付体系中，应该协同切断非经授权的私人数字货币参与跨境支付。
第四，充分利用跨境电商平台，有序推动和扩大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在境外的试点范围。数字人民币的初期跨境支付应用可与跨境电商平台有机结合起来，并从港澳的应用开始向“一带一路”、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等区域扩展，加强在金融基础设施、跨境支付结算、反洗钱、反假货币等领域的合作，共同搭建区域支付清算体系，并积极向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过渡。
第五，可考虑在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上加一层区域数字货币（如数字化亚元），形成一体化的双层数字货币结构。数字化亚元与欧元经由欧洲央行发行不一样，通过亚元汇率兑换间接发行，从而与区域内各经济体的货币（包括数字货币）共存。双层数字货币结构可以由数字化亚元与当前央行货币的双层货币结构逐步发展而来。同时，由于数字化亚元不拒绝各国货币的兑换，双层数字货币结构最终可成为统一的多币种实时清算平台，从而实现在国际清算支付领域的变革。
第六，深度参与并推进全球央行数字货币技术架构及通用行业标准的研发与制定。2022年2月9日，中国人民银行、市场监督总局、银保监会、证监会四部门印发《金融标准化“十四五”发展规划》，专门提出要“稳妥推进法定数字货币标准研制”，并提出了七方面的要求。法定数字货币标准的制订，除国内标准的制订外，可区别于已成立的国际数字货币安全标准小组，充分利用我国在央行数字货币研究的领先地位及国内试点经验，主导推动法定数字货币国际标准的立项并成立工作小组，并主导制订标准，增强我国在相关国际标准上的话语权。这也将有利于推动数字人民币的国际化应用，尤其是人民币在跨境支付中的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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