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儒逸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壹
春节前夕，恩捷股份（002812.SZ）的股价牢牢站在了250元以上。
过去一年，这只股票的价格一路飞涨，2021全年涨幅达到76%，成为A股锂电池隔膜行业不折不扣的大牛股。
63岁的李晓明赚到了这一波红利。他是恩捷股份的老板，在2021年度胡润百富榜上，李晓明家族凭借725亿身家蝉联云南首富，也成为前一百名中唯一的云南富豪。
这不是李晓明第一次成为云南首富，2018年他就达到过这个成就。此后的2020和2021两个年度，李氏家族的财富继续膨胀，连续成为当地的最顶级富豪。
在恩捷股份成为炙手可热的云南籍上市公司时，这块偏居一隅的西南区域，不知不觉完成了新一轮富豪家族的进退更替。当地原本比较固化的富豪阶层，开始有了新变化。
在李晓明没能拿下首富头衔的2019年，当时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是一个叫李文斌的人。李文斌是靠房地产发家的。过去数年，再没有谁比他更能称霸云南富豪这个圈子——据胡润榜单显示，从2014年到2021年，八年之中李文斌五次问鼎云南首富，他执掌下的俊发房地产，也成为省内首屈一指的龙头房企。
这几年，“云南首富”这顶帽子，就轮流戴在上述两位李氏头上。虽然李晓明已是美国国籍，但这并没妨碍他的家族在国内掘金，通过执掌位于玉溪的恩捷股份，李晓明和几位家族成员的财富火箭般蹿升，一跃成为排行榜单上的超级新贵。而主要做房地产生意的李文斌，势头则逐渐被压了过去。
地位转换之间，是时代、政策以及风口的变幻，也充满个人际遇的浮沉。
和李晓明类似，如今的李文斌据称已移居香港，但生意却还留在了云南。根据有限的公开资料，他的发迹史源于1994年昆明的一个城中村旧改项目，年纪轻轻就借此拿下第一桶金。在父辈一代的荫护下，李文斌的生意开始起步。1998年，俊发房地产公司成立，李文斌正式涉足地产业，并在当地业界迅速崛起。
1998年正是国内房地产开始市场化的年份，政策东风撩拨着这些嗅觉敏锐的商人。不过，李文斌起的快，摔跟头也快。2002年左右，他因行贿罪名被投入监狱，一坐就是两年。出狱之后，这位年轻的地产商宣布再战云南楼市，并且因缘际会地把王石拉来充作公司的顾问。此后，俊发一路奏凯，到2009年时已跻身国内百强房企的行列。
李文斌成了地产界的“云南王”，他在2014-2017年连续四次登顶云南富豪排行榜，这也是云南房地产造富运动的顶点。极盛之后，即使再愚钝的嗅觉也能察觉到风向的改变——房地产的时代正在过去，有新人要准备登场。
贰
历数过去十五年的云南富豪榜，会发现他们的出身多与房地产或矿石业有关。在房地产作为国民经济“支柱产业”的年代，云南和全国其他地区一样，也上演了诸多轰轰烈烈的地产神话。而除此之外，由于有色金属丰富的区位特色，矿业也成为催生众多富豪的热门领域。
对这些榜单上的常客来说，1998年的确是个标志性的年份。这一年，李文斌的俊发刚刚起步，一对颜氏兄弟——颜语、颜勇也做起房地产生意。还有一个叫马永升的人，决定在采矿业试试水。这几乎是后来这批富豪发迹的起点，他们各自大展拳脚，开始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颜语、颜勇的公司叫作星耀，最早干的是装修。在正式进军房地产之前，他们先是遇到了生意场上的贵人——李嘉诚。据界面在2017年的报道，星耀早期凭借合资公司的身份（有香港一家公司的股份），顺利拿下由和记黄埔在青岛和沈阳所开发的项目的装修订单。结果，颜氏兄弟没有令李嘉诚失望，漂亮地完成了这几单合作。在日后的官方宣传语中，星耀称借此获得了“李嘉诚的好评”，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由此发达。
起初，星耀的住宅项目体量都不算大，直到2004年，40多岁的颜语成功拿下昆明最大项目之一的新亚洲体育馆。当时因获得2007年全国残运会的举办权，昆明市政府希望通过招标来引进开发商，承担起该场馆的建设运营。最终，星耀打动了当地政府，除了拿到1200亩土地用于场馆建设，更令人艳羡的是还将1000亩住宅及写字楼开发地块收入囊中。
颜氏兄弟一战成名。
2007年，尝到甜头的星耀决定在云南以外复制这一模式，它在天津力退五家上市房企，以高价获得外环线外的4100亩荒凉土地。这也是当年全国成交总价最高的一笔交易。在项目成交的那天，激动不已的颜语难掩兴奋，“我终于成为了地王！”
他不仅成了地王，在2010年的胡润百富榜上，颜语、颜勇兄弟还以45亿身家成为新晋云南首富。星耀也到达顶点。
就在俊发和星耀在云南房地产界风生水起时，马永升也从矿场上捞到了金。
马永升是在八十年代末从昭通一个检察官的岗位上辞职下海的，他先是接手一家经营困难的水泥厂，接着在1998年成立云南昊龙实业的前身公司。当时正逢国企改革的热潮，颇有胆气的马永升盯上负债高昂的昭通鲁甸县矿业公司，一番收购并支付数十万安置费后，他不仅盘活这家资不抵债的地方国企，还借机踏入了“暴利”的矿山行业。
胃口越来越大的马永升没有满足于此，2006年，昊龙实业出人意料地进军房地产，成为当地业界的一匹黑马。随后几年间，马永升的商业版图逐渐扩张至矿业、房地产、水电开发、建筑建材以及运输物流等，他本人也连续多年进入胡润富豪榜，并在2009年抢先颜氏兄弟一步，以30亿身家成为当年的云南首富。
叁
在曾经的云南富豪家族中，还有个不得不提到的名字，那就是赵兴龙。在上述所有这些人中，他是最先成为首富的那个。
赵兴龙是业内有名的“翡翠大王”，他的起家史便与此有关。由于临近缅甸，早年其混迹在当地玉石界，在紧张刺激的“赌石”江湖里摸爬滚打。2005年，赵兴龙旗下的云南兴龙实业借壳上市，这就是后来在资本市场鼎鼎大名的东方金钰。那几年翡翠行情持续红火，东方金钰的股价也水涨船高。到2007年，A股牛市盛宴中的东方金钰涨至最高点，52岁的赵兴龙身家随之暴涨，被一举推上云南首富的宝座。
2013年这一景况再现，赵兴龙二度登顶。但好景不长，这位股市催生出来的巨富，却逐渐在资本市场迷了眼——他遇到了“私募一哥”徐翔。
在日后震惊市场的徐翔股价操纵案中，东方金钰成为徐翔与赵兴龙合谋取财的工具。最终，在短暂吞食游资机构与上市公司高管合谋带来的意外红利之后，参与双方都落得一个灰暗结局。徐翔被投进了监狱，赵兴龙本人不得不退居二线，由其子走到前台苦撑危局。
几年下来，赵氏父子没能复制东方金钰的往日高光。由于业绩急剧恶化，并被曝出财务造假，东方金钰在去年3月黯然退市，当时总市值仅剩下2亿元。退市之后，其旗下资产又遭多次拍卖，几乎成为一个空壳。而赵兴龙之子，也早早便辞去董事长一职。这个两度成为云南首富的家族，如今沦为泡影。
富豪榜上的人物兜兜转转，在赵兴龙的翡翠败局之外，逐渐消失在这个顶级圈子中的，还有星耀的颜氏兄弟。
和一度连任首富的李文斌一样，颜语、颜勇在2010年登顶之后，随后两年也连续成为云南首富。在房地产疯狂造富的年代，这对兄弟就像膨胀的巨大气球，上升着，也飘摇着。他们最终在上述天津项目上栽了跟头——为筹集所需开发资金，几年之间，星耀不惜通过高利率信托产品大举融资，乃至赌上该项目100%股权及昆明新亚洲体院馆的收益。但在宏观调控和金融危机冲击下，项目销售意外遇冷，回款甚至无法覆盖信托项目的利息。星耀的资金链猝然绷断。
无奈之下，颜语只能将天津星耀项目的大部分股权，卖给了业内“接盘侠”融创。随着国内市场接连失利，星耀在云南也越来越难以立足。从2014年起，颜语将目光投向了东南亚。而这对曾经的富豪兄弟，与云南首富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肆
某种程度上，云南富豪群体是一个观察当地经济结构和变迁的真实样本。
它远离经济中心，没有诞生过互联网行业的超级富豪，但本身蕴含的巨大自然资源潜力，得以催生一系列龙头公司和富豪家族。等时代的风口过去，原先几乎垄断首富席位的房地产和矿石领域，逐渐被后起的新兴产业所取代。
李晓明成了新的头面人物。新能源汽车行业持续看涨的前景，让锂电池产业链中的上下游参与者尽享红利。被市场称为“隔膜一哥”的恩捷股份，便成了其中疯狂的财富制造机之一。甚至，这个行业所带来的财富效应，连过去多年造富不断的互联网都被盖了过去。
新的乐土上，富豪们开始了新的角逐。
*题图购买于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