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悦
编辑|缪凌云
一颗槟榔背后，是公共卫生与产业经济长达三十多年的拉锯战。一纸广告禁令，又会让年产值400亿的高利润行业何去何从？
前段时间爆火的《扫黑风暴》为何被百万博主呼吁下架？原来，剧中有多处嚼槟榔的镜头。
早在2003年，国际癌症研究中心就把槟榔列入“黑名单”，为一级致癌物。甚至在土耳其、新加坡、阿联酋、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国，槟榔已被认定为毒品；在国内，围绕槟榔也曾掀起多次舆论风暴，现实生活中因嚼槟榔导致口腔癌的案例并不少见。
但槟榔产业却依然迅速扩张。有数据显示，目前国内已有1.4万余家槟榔相关企业，截至2019年12月，全国槟榔产业年产值达400亿元。
如此背景下，9月17日，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网站发布通知，决定自即日起，停止利用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节目宣传推销槟榔及其制品，要求各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机构抓紧组织进行核查清理。
位于国内最大槟榔消费地的芒果超媒（300413.SZ）也于日前表示，将严格落实广电总局相关要求，停止宣传槟榔及其制品。此前，槟榔企业曾冠名、植入了芒果TV不少的电视剧、综艺，以及大型晚会。
食品行业分析师朱丹蓬认为，目前关于槟榔广告的约束还只是行业自律，《广告法》中针对槟榔并无相关规定，对“槟榔广告”的约束仅仅依靠行业自律。
引发多次舆论狙击
嚼食槟榔早在汉代就有记载：“我国黎、壮等少数民族习惯把槟榔入口中慢慢嚼咽，直至口中生津、口唇变红”，本草纲目记载槟榔的中医药效是：可辟瘴疠，去胸中恶气。
不过，槟榔含有大量槟榔碱，一定浓度的槟榔碱会让人成瘾，破坏口腔粘膜，病变后就会得口腔癌。根据统计，目前我国有6000万人吃槟榔上瘾。
槟榔也早已引起了医学界的格外关注。上世纪80年代，湖南口腔医学会会长翦新春教授发现了第一例咀嚼槟榔引发癌前病变。2003年，国际癌症研究中心就把槟榔列为一级致癌物，更是引发了国内的一次槟榔舆论战。
当时，湖南当地媒体《潇湘晨报》连续发表报道和评论，并率先呼吁，槟榔包装应有警示语。不过，亦有媒体持不同意见，各方开展了一场激烈论战，但未有实质性结论。
医学界始终没有放弃对槟榔的“追缴”。2009年，湖南湘雅第二医院凌天牖教授经调查研究发现，湖南省槟榔咀嚼者“口腔黏膜下纤维性变”的患病率为6.81%。这次流行病学调查结果又引发了对槟榔产业的一次较大规模声讨。此后几年，更多媒体开始关注到槟榔致癌。
吉林日报报业集团主办的杂志《东西南北》报道的一篇《槟榔王国中的“割脸人”》的文章中介绍，长时间嚼食槟榔者会引发病变，被割掉舌头，被切去牙床，“狰狞的手术伤疤撕裂了他们的脸庞，癌变的噩耗宣布着他们的死亡……”一时间，针对槟榔的波涛再度被掀起。
这次，央视也发布了槟榔致癌的相关报道，由此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股抵制槟榔的小高潮，然而不久之后，在疯狂的商业营销助推下，嚼食槟榔之风便以更猛烈的攻势席卷重来。
2019年，湖南省槟榔食品行业协会叫停湖南所有槟榔生产企业在国内全部广告宣传，但仅2个月后，各槟榔企业广告又开始铺天盖地。
舆论散弹中疯狂扩张
被列为仅次于烟草、酒精、咖啡因的第四大成瘾物质，槟榔的成瘾性决定了槟榔的购买黏度非常大，对于卖方来说自然是有利可图。
也正因此，即便是屡经声讨，槟榔行业依旧在扩张蔓延。从三十年前的家庭作坊生产、散装售卖，一路发展到规模化生产，和品牌化经营，也不乏出现造福神话。
最具代表性的“槟榔大王”王继业，因眼盲失业后，靠卖槟榔为生，到1997年时，已经做成了年产值800多万的槟榔企业。
不过，即便是规模不断扩张，逐渐趋于现代化经营，槟榔的前进却始终披着一层“灰色”外衣。
我国的槟榔产品外包装，很少出现危害警示，不少槟榔产品还拼命往“养生”“健康”的概念上凑，“枸杞槟榔”、“益生菌槟榔”、“木糖醇槟榔”花招层出不穷。
槟榔的营销还越来越紧盯年轻人。2016年金州勇士队VS孟菲斯灰熊比赛现场、《德云斗笑社》、《这就是灌篮》、《吐槽大会第五季》、《这就是街舞》，这些以年轻人为主要受众的节目中，都曾出现过槟榔广告。槟榔龙头企业口味王更是签下汪涵为形象代言人，还大手笔冠名赞助湖南卫视综艺节目。
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12月，全国槟榔产业年产值达400亿元，其中湖南占了3/4，年产值达300亿元。
据企查查数据，目前我国现存槟榔相关企业共2.6万家，主要集中分布在湖南、海南以及福建三省。其中湖南共有15600多家，主要集中在湘潭、益阳、长沙三个城市，据湖南省槟榔食品行业协会统计数据，槟榔带动相关产业超过500亿元。
并且槟榔行业还在呈快速增长趋势。2020年新增槟榔相关企业2862家，同比增速高达87.92%；2021年截至目前为止新增2511家。
朱丹蓬认为，随着槟榔“走出”湖南、海南、广东，向北方多省蔓延，整个中国的槟榔产业规模应该已经超过千亿元。
另据天眼查数据，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有融资信息的槟榔相关企业有5家，有3家已在新四板（区域性股权交易中心）挂牌，分别为海南建新李杰槟榔产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屯昌超群橡胶贸易有限公司、河源蓝鲸鱼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作为中国最大的槟榔加工企业集团，口味王2018年已经实现产值26.73亿元。口味王原总裁陈义曾在2018年表示，“董事会定下的目标是下一个十年，将口味王发展成为千亿企业，紧接着还要走出国门，面向世界，目前正在积极布局海外市场”。
身份归属成产业走向关键
广告禁令作为一种行业禁令对于槟榔的约束非常有限，对于上述一众槟榔企业来说，当前最关心的恐怕还是槟榔的身份归属问题。
在中国，槟榔或槟榔碱一直未被列入毒品（即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品种目录）管理，而是很长时间都按照食品进行管理。
不过，近几年，槟榔逐渐被踢出食品行列。2019年，《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加强食品安全地方标准管理工作的通知》（国卫办食品函〔2019〕556号）明确，列入国家药典的物质（列入按照传统既是食品又是中药材物质目录的除外）不得制定食品安全的地方标准。
由于槟榔已经列入《中国药典》，因此按槟榔不得制定食品安全的地方标准。国家市场监管总局2020年最新修订的《食品生产许可分类目录》里未将“食用槟榔”收录在内。
也就是说，槟榔在法律上不再是一种食品，也不能颁发食品生产许可。当下食用槟榔未被列入“国家药食同源目录”，也不属于新资源食品，而作为药用材料，槟榔的市场和利润非常有限。
值得一提的是，槟榔其实是一种常规药材，比如汉森制药生产的四磨汤，其中一味成分就是槟榔，治疗肠胃动力不足所致的便秘、腹胀腹痛、消化不良等方面疗效显著；同仁堂（600085.SH）生产的木香槟榔丸，为消食剂，具有行气导滞，攻积泄热之功效。
据了解，湖南槟榔企业生产许可从2020年8月开始到期，海南槟榔企业生产许可从2021年5月开始到期。
在业内人士看来，部分地区“全面叫停槟榔广告”可能会让近两年广告投放频繁的口味王减少一种触达用户的方式。此外，目前国内对于槟榔产业的定位尚未明晰，各地经销商也多处于观望态度，这也让口味王等企业未来发展增添一些不确定性，千亿目标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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