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猪养殖:美丽却残忍的万亿赛道

作者:周莎 华西证券农林牧渔首席分析师

生猪养殖是一个看起来很美好但实际上很残忍的行业。一旦决定进去这个行业,就要做好五到十年没有收益,但还需要持续投入的准备。但只要坚持下去,最多不超过十年,一定会拿回过去所有的投资并取得非常可观的收益,但前提是在此之前得活着。最差的是过于激进而坚持不下去最终退出或被兼并收购,最好的是像牧原这样依靠低成本不断扩张但在周期低谷仍然有破产倒闭的风险。最差和最好之间的差距并未巨大到不可逾越,而是随时可能殊途同归,行业龙头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却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拿命在拼。

养殖是一个周期很长、见效很慢的行业,类似于价值投资者,十年磨一剑,看好就买入并持有,一旦爆发则势如破竹、势不可挡。但没有经历过漫长的等待,又何德何能在井喷式的上涨中巍然不动而充分享受行情的盛宴呢?任何想靠行情赚快钱的养猪人,就和股市中的短线客一样,寄希望于快进快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即使短期赚到了钱,除非立马收手,否则一定会连本带利亏回去。

在中国的养猪业,真正成功过的企业只有两家:温氏和牧原。这两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有超过20年的养猪历史。看到了吗?是20年。当然,温氏在此之前还有过十多年的养鸡历史,这都是相通的。

为什么正邦新希望天邦养猪都不太行?虽然它们都很努力也很优秀,但输在养猪的时间都太短了,却梦想着一步登天、大干快上,结果总是摔跟头。这个行业不能犯错,因为一犯错就不是好与坏,而可能是生与死的差异。强大如温氏,犯了打非瘟疫苗的错,遭遇了巨大的滑铁卢。

其实养猪最惨的时候,不是14年,更不是18年,而是98年亚洲金融危机,大家知道那时候一头仔猪卖多少钱吗?1块钱。是的,白送都没人要。而现在全市场只有温氏和牧原经历过,所以它们永远对这个行业怀有敬畏之心,永远都把风险控制放在第一位。

接下来,我讲讲养猪这个行业究竟特殊在哪里?首先,面对的是活物,企业账上有大量生物资产,而这些是随时有可能死亡的,也就是这些资产随时有可能彻底消失。和饲料、屠宰等工业不同的是,养殖业的资产属性完全不同,一边是厂房和机器设备,有明确产权关系,可以抵押。另一边是在农用建设用地上盖猪舍,没有产权、不能抵押,更要命的是大量生物资产趴在账上,无论是传染病还是什么其他的突如其来的重大疾病,都可能让这些资产在顷刻间消失殆尽,这些动物只要死了就一文不值。

其次,价格波动极大,任何单一的企业或个体都对价格没有决定性作用,也就是没有定价权,只能被动接受。而且在猪价极低时,不能储存活物,只能被动销售造成实质性亏损。除非自带屠宰和冷库,可以储存起来等价格反弹后再卖。这也是为何各大养殖企业都要自建屠宰的原因,并非看中了屠宰这个行业,而是当自己养殖规模大了以后,为了在猪价极低时不至于任人宰割而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过去这么多年,但凡打着全产业链旗号从养殖延伸到屠宰和终端的尝试,无一成功,如雏鹰(雏牧香)、新希望(千喜鹤)、温氏(生鲜)等等,就是因为没有看清楚这个行业的本质,屠宰很难,终端更难,不是谁去做都能做好的。

在我看来,屠宰于养殖而言是一个避风港,通过存货和延缓亏损来平抑生猪价格的剧烈波动,不至于在猪价极低时,面对巨额亏损一筹莫展,通过屠宰把生猪变为冻肉可以把当期亏损转换为存货跌价损失,待后续猪价回升后可以冲回,进而规避巨额亏损,千万别指望靠屠宰能赚大钱。

至于终端就完全是另一个范畴了,属于零售和消费的范畴,和农业没太大关系,也不应该是这些在农牧领域深耕多年的企业应该过多涉猎的。首先要明白自己做的是无差异化的大宗品,还有有品牌和辨识度的消费品,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需要的能力和人才也都完全不同。一个企业中同时存在两类完全不同的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难道不会精神分裂吗?

扯得远了,说回养殖。因为价格波动极大,而企业无法有效规避(不要和我说规模化将平抑价格波动,美国规模化够高了吧,亏钱的时候也没见比我们亏的少、亏的短啊?更不用说国内规模化远高于生猪的白羽肉鸡产业,15年到17年有多么惨烈了),这意味着任何的生猪养殖企业都不可避免的面临着未来一定会出现的亏损,哪怕只是一个季度。注意,不是可能出现,而是一定出现。这是养殖行业最为重要的特征,没有之一!

对于一个一定会出现亏损的行业而言,任何企业,只要是在持续发展,意味着产能在不断扩大,那么未来或者现在的任何一次亏损都比过去仍何一次赚钱的时候产能要大。这也就意味着,任何养殖企业的下一次单季亏损幅度大概率会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单季盈利或亏损幅度更大,也就是说,任何养殖企业都面临着在下一次周期低谷中破产的风险,无一例外。

当然你可以说,下一次赚钱的时候,我的产能比上一次亏钱的时候也要大啊。是的,但是你要活到下一次才行啊!万一某一次亏损扛不过去倒下了,下一次盈利和你还有半毛钱关系么?

你还可以说,过去这么多次亏损都扛过去了,未来也会。但是别忘了,你的规模在不断扩大,未来每一次亏损的金额也大概率比过去仍何一次更大,过去在小规模时候亏损金额小,扛一扛也就过去了,但未来规模大了,亏损的金额也大了,还能扛过去吗?至少要打个问号吧?

养猪这个行业,最难受的时候有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巨幅亏损 & 规模很大。这两个条件只满足一个都不难受,但是两个同时满足就一定是一场灾难。作为一个理智的企业管理者,怎么能让企业面临这两个条件可能同时发生的情况呢?你可以不断扩张规模,但是你能拍着胸脯说我一定不会亏损吗?就算你可以,别人会信吗?

放眼全球,最经典的滑铁卢莫过于美国的史密斯菲尔德,当年以70亿美元的白菜价把自己1800万头生猪养殖产能外加屠宰和肉制品业务全部打包贱卖给双汇的母公司万州发展。面对大洋彼岸的行业龙头如此惨烈的结局,还不足以给曾经疯狂扩张的国内龙头猪企们敲响警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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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生猪

料友留言(数量:1条)

料友:祥明 2021-05-29 20:04
有两句俗话(庄稼不收年年种!十年旱涝一样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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