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媛 北京报道
从五六年前的《虎妈猫爸》到如今的《小舍得》，“鸡娃”、教育题材的电视剧总是能在舆论风暴的中心，引发很多家庭的共鸣。
“《陪你一起长大》中‘4个家庭智慧地退出内卷化困境，回归育人初心’的情节，大概率也只会存在于影视作品里。我们大多数家庭仍然走在‘鸡娃’的路上，教育部一天几条的各种政策，我们家长也能深切感受到影响，但是，鸡娃之路的终点在哪，目前我们还看不到。”在北京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和春芳，其想法代表了很多家长的心声。
作为双职工家庭，和春芳孩子所在小学的课后服务时间的确在延长，与此同时，她也在焦虑孩子们报的线下英语等课程什么时候能够通过审核。孩子英语课的校长和老师也同样在着急。“已经提交两轮校区所属区域的教委要求的各种合规资料了，目前总部也已经在资金监管方面做好了工作，下一步就等待批复。”这家英语培训机构的校长王丽（化名）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
随着教育部对课外培训机构的监管日趋严格，无论是线下教培机构还是在线教育公司，都在思考和开展着合规经营管理的新工作。
“在目前这个形势下，我们还是选择不发声比较好。”这是记者采访多家头部教培机构普遍给出的官方回应。但是，不发声不代表没有新动作，从3月开始，多家在线教育机构开始着手更名，不约而同地淡化“AI”等学科类名称，转而向“国学”“启蒙”等靠拢，业内横向纵向的收购也紧锣密鼓，一场“去培训化”的转型在悄然进行。
监管来临
4 月 23 日，北京市教委印发通报，称同相关部门针对学科类校外线上培训机构的招生收费、广告宣传、课程师资等内容进行了检查。学而思、高途课堂、网易有道精品课和猿辅导被通报点名，市教委责令相关机构立即停止违规行为。
4 月 25 日，北京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消息，称针对群众反映强烈的校外教育培训机构组织专项检查，依法查处校外教育培训机构价格违法、虚假宣传等行为，对跟谁学、学而思、新东方在线、高思四家校外教育培训机构价格违法行为分别给予警告和 50 万元顶格罚款的行政处罚。
“这是今年以来最大的顶格罚款，看来此次监管整顿是动了真格儿。” 一位资深教育从业者陈宇（化名）告诉记者，“两会”之后，教育部就开始整顿线上线下教培机构，一开始，业内都在观望，但是从目前形势看，监管是今年在线教育的主旋律。3月15日，《北京日报》刊文《北京，严肃整顿校外培训机构违规行为，绝不手软》。3月12日，北京市教委发布声明，指出市区将继续依法依规对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进行严格管理，政策除了针对加强校内管理的部分，对校外培训机构审查整顿力度均加大。特别是在广告投放、超前超纲教学、教师资质审查、预收费及价格限定、未成年人保护几大方面，相关政策均在收紧。
“我们预计，本轮培训机构实际上是需求侧改革的一种表现形式，是教育改革宏观即景的一部分，本轮整顿决心强、力度大、范国广、时间长，将对学科培训产业格局产生深远影响。中短期来看，行业大小机构都将在业绩和增长层面受到较大负面影响； 长期来看，行业将出清一大批培训机构，市场份额加速集中。”中信证券教育行业分析师冯重光对记者说。
根据蓝鲸商学院的统计数据，2021年3月教育企业整体市值出现明显下降，环比降幅达14.53%，有约43%的企业市值有所上涨。
教培机构：赠送课时、产品升级、促销加剧
“目前多家教育企业都已经在资金监管方面和银行进行接洽。这些都是为了配合合规做的调整。”陈宇告诉记者，对于线下的小机构，要求证件齐全、资金监管会对他们造成较大的压力，但对在线教育大机构则压力不大。
陈宇说，对在线教育机构影响最大的还是之前网传的‘6岁以前不允许上在线教育课程’，也直接导致了学而思网校、猿辅导等下架学前课程。另外英语类培训机构将面对英语归为学科类培训，不允许招收6岁以下儿童、不允许超纲教学的政策，这对于主要面向3~12岁的英语培训也带来影响。
“差不多一天好几条政策出台，我们几乎天天在开会。”王丽对记者说，她所在的外语培训机构是属于非常正规的全国性培训机构，所以都是按照合规的规定去操作的。但是王丽也向记者透露，一些中小型机构已经扛不住家长和资金的压力，开始偷偷上课了。“我们不敢偷偷开，虽然有的家长尤其是低龄学生的家长也强烈要求过，但是如果冒险开课，一旦被查，我们作为品牌企业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总部那边非常重视，一定要按照规矩和要求来，我们基层的学习中心也有家长的压力，所以我们以增加线上课时赠送和辅导的方式在弥补家长和学生不能回归线下课堂的损失。”
在线教育机构虽然不存在线下课堂的问题，但是，由于广告投放减少，流量在明显下滑，随着在线教育监管日趋严格，和春芳感觉到，各教育平台也纷纷启动更高规格的产品服务策略，她大儿子的数学和在线英语课程在通过不断的增课以及提升服务来留住现有客户。“老大目前所上的某教育平台就面向家长做出三大举措和承诺，包括严选北美外教，100%有任教资格；提升教辅老师服务，好不好家长说了算；保证学习效果，小学托福考试来检验。这些我觉得都是政策带给家长们的利好，让课外教培机构真正把重点放在教学和课程上。”和春芳介绍说。
此外，学而思网校、学而思培优也都纷纷启动了一些优惠政策，“比如学而思网校就开始了一些优惠，提前买50元优惠券就可以续报课的时候抵几百元用，不仅如此，暑假以及春季课程也没有那么早收费了。”和春芳说。
素质教育火热
记者注意到，强监管释放的一个很强的信号就是针对学龄前的学科教育。
具体来看，对于长期以来存在的幼儿园和小学教育分离、衔接意识薄弱、过度重视知识准备、衔接机制不健全等问题，教育部在《关于大力推进幼儿园与小学科学衔接的指导意见》中提出，包括校外培训机构不得对学前儿童违规进行培训，小学严格执行免试就近入学、不得设学前班等具体要求。
不仅如此，学科类培训目前已经成为学龄前教育的“重灾区”。于是，各大教育机构尤其是在线教育纷纷开始了新一轮的“扩科”和“更名”运动。
3月底，好未来旗下小猴AI课宣布正式更名为小猴启蒙；4月初，猿辅导旗下“斑马AI课”升级为“斑马”；4月26日，思维素质教育领导品牌火花思维宣布旗下“小火花AI课”正式启动品牌升级，更名为“小火花启蒙”，原“小火花AI课”App也更名为“小火花启蒙”App，专注于打造多品类的儿童启蒙数字教育平台。
由此可见，启蒙赛道的“选手们”齐刷刷改名，去掉“AI课”的概念，并增加素质教育的内容，在“去培训化”的同时，向“儿童素质教育”定位靠拢。
此外，“扩科”新一轮的表现也很明显，据不完全统计，最近一段时间内，包括斑马、美术宝、画啦啦旗下的咕比AI课陆续上线写字课程。
艾瑞咨询此前发布的《2020年中国在线教育行业研究报告》显示，低幼及素质教育、K12学科培训近两年在在线教育领域的市场份额持续扩大，2020年的市场份额分别为24.5%和17.9%。
上述报告显示，从政策角度考量，K12在今年持续受到政策的影响，素质教育则释放出持续利好的信号，在这一环境下，学科类启蒙AI课机构转舵素质教育成为必然。
“在线教育的投资，自2019年以来一直是降温态势。2020年疫情，行业马太效应加剧，形成了明显的头部，投融资也集中在头部机构。而今年政策的调整，使得头部机构的投融资也受明显影响。从二级市场反应来说，政策出台过程中，包括好未来在内的头部企业，市值都有明显下跌。”春风时雨教育创始人王思锋说。
对于目前教育机构尤其是在线教育加大扩科力度以及素质教育的趋势，王思锋表示，从长期趋势上看，需求层面，学科还是刚需。监管无法抑制刚需，这个在之前十几年已经证明了。短期看，政策调整是机会，市场、资金双抽薪的局面下，抓教学实质的企业更容易胜出。体育等赛道，新的机会已经比较清晰。硬件目前还不明朗，依然在探索阶段。
但是什么启蒙课是可以的，什么是不可以的，现在大家都在等政策具体出台。陈宇告诉记者，目前启蒙思维类的培训到底是不是可行，大家都在等待相关规定，但无论政策如何，显而易见的是，凡是单一赛道，体量较小的培训机构就很容易受到很大的冲击，所以大家都纷纷开始“扩科”、并购以便抢占更多的流量入口，分散风险。
另一方面，今年的融资额也在锐减。数据显示，2020 年在线教育获得投资总额为 1023 亿元，而 2021 年的在线机构融资总额迄今只有 12 亿元，且大部分发生于治理尚未大规模展开前的1月份。
多鲸资本合伙人姚玉飞认为，一方面校外培训监管日趋严格，另一方面校内服务和内容进校红利连连，创业公司做现金流，做收入利润当然是首要之选，融资窗口越来越小，普惠式培训及课内外服务时代已然悄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