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性懷孕在自然界中極為罕見，迄今為止，也僅在海馬和尖嘴魚等極少數魚類中觀察到這種現象。最近，我國科研人員卻成功讓雄性大鼠懷孕產崽，一時間，國際輿論一片譁然。
事件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上月，bioRxiv預印本刊登了一篇來自上海海軍軍醫大學的論文，該論文宣稱，研究人員採用四步法成功構建了雄性大鼠妊娠模型，這也是人類首次在哺乳動物身上實現了雄性妊娠並成功分娩。
研究人員在文中提供了詳細的實驗步驟和數據。他們先閹割了雄性大鼠，再將雄性大鼠和雌性大鼠的肘部、膝蓋和皮膚縫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稱為parabiont的連體模型。這種模型可以讓雌雄大鼠共亯血液。
doi: 10.1101/2021.06.09.447686.
這一模型的本質其實就是聯體共生，是一種很成熟的實驗科技。過去，聯體共生主要用於研究輸血對個體的影響。比如，將年老的老鼠與年輕老鼠聯體共生，以研究衰老的過程。
雌雄聯體的第6周，研究人員就發現，已閹割的雄性大鼠雄激素水准明顯下降，但體內的雌激素和孕激素水准已經達到和雌性大鼠一致的程度。這表明，雄性大鼠已具備了妊娠所需的內環境。
doi: 10.1101/2021.06.09.447686.
第8周，雄性大鼠進行了子宮移植，標誌著懷孕條件已經建立。第16周，研究人員將胚胎分別植入雄性和雌性大鼠的子宮內。待胚胎發育3周後，研究人員通過剖腹產分娩出幼崽，這也是正常大鼠妊娠的週期。
這項研究一共使用了46對連體大鼠，共植入胚胎842個。其中，植入雌性大鼠的胚胎有1/3存活，雄性大鼠的子宮則成功孕育了1/10的胚胎。但是，雄性大鼠分娩的幼崽中只有10只存活到了成年，大約占其植入胚胎的4%。
在這些“爸爸”孕育的胎兒中，畸形死胎率明顯高於“媽媽”。不過，“爸爸”的後代一旦發育成熟，健康狀況則無異常，也具備繼續繁殖的能力。
doi: 10.1038/d41586-021-01885-0.
作者認為他們的研究只是指出了女性血液供應對懷孕的重要性。但或許是預料到這項研究將帶來巨大爭議，他們同時補充道，研究僅僅是出於個人的興趣和好奇心，現階段人類男性懷孕是不可行的。
然而，這樣的解釋並沒有得到專家們的認可。他們認為，老鼠模型的成功就意味著，最終任何性別的人想要懷孕，在科技層面上都將是可行的，囙此該研究並不像作者所說的那樣“人畜無害”，而應面臨倫理的審判。
中國社會科學院生物倫理學家邱仁宗表示，這個實驗沒有社會價值，只是浪費納稅人的錢！無獨有偶，北京協和醫學院的生物倫理學家張新慶也表示，他對該研究是否得到了倫理委員會的準予很懷疑，因為如果由他稽核，他决不會準予這項實驗。
其實，國內專家態度之所以如此消極，主要還是擔心像這種有爭議的研究會玷污中國科學界的形象，讓國際同行對中國科學家產生扭曲的理解，如此魯莽的生物實驗會損害國家的聲譽。
自2018年首個基因編輯嬰兒在中國誕生，中國生命科學研究就淹沒在國際社會的口誅筆伐之中，這也激發了我國加强倫理治理的决心，並專門成立了一個全國委員會，就研究倫理問題向政府提出建議。時隔3年，如此研究再次出現，無疑是對我國倫理治理成效的拷問。
基因編輯嬰兒醜聞。doi: 10.1038/d41586-021-01885-0.
另一個擔憂是，這樣的研究會讓科學從業者產生以古怪實驗獲得群眾關注的心態。這會讓不少人把科研當做一種娛樂業務，失去了基本底線和負責的態度，不再為了真學術而付出切實的努力。
國際科學界對此同樣表示關切。針對作者提出的，他們發現了女性血液供應對懷孕的重要性這一說法，澳大利亞的生物學家米爾斯反駁道，母親內分泌系統的重要性已經是常識，這個研究對於人類來說沒有真正的意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僅僅就是一個無趣的動物實驗。
就研究本身的價值來說，悉尼大學研究員奧尼爾認為，這項研究的意義有限。他諷刺道：“這個研究告訴我們，要讓男人也可以懷孕，就要先對他們進行閹割！”
不過奧尼爾也指出，這項研究確實提供了一種新的實驗模型，可以幫助科學家發現母血中對成功懷孕至關重要的營養素或激素。但是，這與讓男人懷孕無關。
不過也有少數的支持者發聲。瑞典哥德堡大學的研究員Brännström表示，現時他們已經在考慮對變性者進行子宮移植，中國研究人員進行的動物實驗表明此類手術具有可行性。另外，這也為想要生育後代的男同性性向者提供了可能。
www.veer.com
但是更多的研究人員認為，男性變性者和男同性戀人員希望懷孕的可能畢竟有限，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其他符合倫理的治療需求呢？而且一旦成真，他們的子女將會面臨更嚴重的倫理困境，以及巨大的社會歧視。
作者對這些質疑的回答是，他們已經努力减少動物數量，並儘量減少了它們的痛苦。對外界的責備，他們更願意以發表學術論文的管道來回應。
科技沒有對錯之分，但如何規範科技的應用，怎樣提高我國科研的倫理審查效率，仍然是一個需要持續爭論的話題。
參考文獻：
1、Smriti Mallapaty. 'Pregnant' male rat study kindles bioethical debate in China.Nature.2021 Jul 9.doi: 10.1038/d41586-021-01885-0.
2、RongjiaZhang，et al. A rat model of pregnancy in the male parabiont.bioRxiv.doi:10.1101/2021.06.09.447686.
原文刊載於【生物穀】公眾號
本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文章內容不代表平臺觀點或立場。如有關於文章內容、版權或其他問題請與我方聯系，我方將在核實情况後對相關內容做删除或保留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