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又一個聒噪的聲音來淹沒消息人士或弱勢群體的聲音，對我真的有幫助嗎？為了彰顯團結，我是否必須在譟音中加入自己的聲音？在一個悲劇時刻沖著嘈雜的社交媒體大喊，這不是我第一次感到此種壓力。我們日益同步看到世界上的恐怖事件，期待也隨之而來：點名譴責它們，揭示它們如何影響我們。我們已經學會在公眾場合展示自己的悲傷。有時，我看到在悲劇事件中的發帖被框定為“為沒有發聲的人發聲”。但人們不是不能發聲，而是被壓抑、被忽視或者精疲力竭。
近年來，社交媒體展現“團結”的最奇怪行為之一是2020年6月2日的“週二停電”活動。為了回應佛洛德和其他許多黑人在美國警詧手中被殘忍殺害，大約2800萬個Instagram帳戶發佈了全黑圖片，展示與“黑人的命也是命”的團結一致。許多人發佈圖片時不假思索地添加了“黑人的命也是命”的標籤，這反而讓使用這些標籤的真正活動人士沉默了，他們被黑色圖片淹沒了。
這場運動引人入勝、錯綜複雜、富於表演色彩，也許這是一場仍能打動一些人的戲劇，但沒能打動我。如果一個白人那天沒有發佈全黑圖片，就連我也會心生質疑，不發全黑圖片，我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但我對那些發的人也感到不安。他們這樣做是出於對黑人生命的尊重，還是為了不被視為種族主義者？
我認為，人們對悲劇事件發表評論，往往是為了給自己開脫。例如，那年夏天，白人急著向我們保證：“我在，我聽著呢。”但他們真正的意思是：“那不是我。我在表態，你在聽嗎？”當2800萬人試圖證明他們不可怕時，這個世界變得不聒噪嗎？
“你的沉默並不能保護自己”
上個月，另一名年輕黑人男子被警詧開槍打死。他叫阿米爾·洛克，長得像我哥哥。我瀏覽了現場視頻。第二天早上，我查看自己的私人資訊，發現有3個人問我：你能寫點關於阿米爾·洛克的東西嗎？為什麼對阿米爾·洛克保持沉默？這些資訊似乎一部分是指責，一部分是想轉發我想分享的內容。我意識到，有時候，我們的表態對數字世界的重要性，只在於它們可以被使用和分享，讓其他人覺得他已經盡自己本分“說了句話”。
歷史每天都在發展，人們都在試圖快速理解歷史，證明他們站在正確的一邊。俄烏軍事衝突、關於口罩強制令的爭論、對亞裔美國人的攻擊浪潮等，每件事都值得關注，社交媒體是一種關注管道，但並非唯一。
美國作家奧黛麗·洛德有句名言：“你的沉默並不能保護自己。”人們（包括我自己）都說，沉默就是同謀。當然，有一種沉默源自懦弱，有一種沉默助長了壓迫者的氣焰。但有時候沉默是為了最終變得誠實。在沉默中，我們最終聽到自己內心世界的聲音，痛苦、麻木、內疚，或者什麼都沒有。
有時候，躲避是一件高尚的事
在一個充滿創傷和恐懼的世界裏，我渴望沉默，這不是逃避現實，不總是。你在沉默中遇見自己的管道，比如寫日記，與你在公共場合如何反思是不同的。治癒需要安靜，在沉默中，我們可以包紮傷口。有時候，躲避是一件高尚的事。
一天早晨，新聞說非洲學生正在艱難逃離烏克蘭，我感覺胸口有壓力，於是繞著房子走了一圈。地面上還有雪，脚下的嘎吱聲聽起來像是咆哮，我閉上眼睛傾聽……遠處，丈夫和外甥在蘆葦叢中嬉戲，幾只家燕在鳴叫。當我們傾聽時，聽到了什麼？有些時候難以言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