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與唐婉的沈園絕戀
導語:愛而難得,得而復失,是陸游與唐婉淒美愛情生活的寫照。在宋明理學壓抑士人思想感情的時代,言情詩逐漸式微,獨陸遊是個例外,一首沈園相遇時做的《釵頭鳳》,述盡刻骨銘心的感情經歷,鬱悶苦澀,真情流露,至代代相傳,實在難得。
釵頭鳳
紅酥手。黃滕酒。
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譯文
你紅潤酥膩的手裡,捧著盛上黃縢酒的杯子。滿城蕩漾著春天的景色,你卻早已像宮牆中的綠柳那般遙不可及。春風多麼可惡,歡情被吹得那樣稀薄。滿杯酒像是一杯憂愁的情緒,離別幾年來的生活十分蕭索。遙想當初,只能感歎:錯,錯,錯!
美麗的春景依然如舊,只是人卻白白相思地消瘦。淚水洗盡臉上的胭脂紅,又把薄綢的手帕全都濕透。滿春的桃花凋落在寂靜空曠的池塘樓閣上。永遠相愛的誓言還在,可是錦文書信再也難以交付。遙想當初,只能感歎:莫,莫,莫!
賞析
陸遊出生於北宋行將滅亡之際,他從小聰穎過人,12歲就能作詩行文。陸遊參加禮部考試,因受秦檜排斥而仕途不暢。他空有北伐抗金的願望,可惜事與願違,朝廷偏安江南一隅,愛國抱負無從施展,壯志難酬。
陸遊滿懷豪情壯志,他的詩詞風格氣勢壯闊,寓意恢宏雄放,語言平易通暢,章法整飭謹嚴,《釵頭鳳·紅酥手》卻是罕見的繾綣深情,背後另有緣由。
陸遊的原配夫人是陸遊的表妹唐婉,二人青梅竹馬,陸遊20歲時與之成親。唐婉是個才女,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才貌雙全。結婚以後,他們琴瑟和鳴,鶼鰈情深。用現在的話說陸遊是沉醉於溫柔鄉,無心功名。
對於大家族來說,金榜題名,仕途順遂,撐起家族利益才是正途。古訓:“女子無才便是德”,唐婉才情出眾便是失德,陸母認為是唐婉耽誤了兒子的前程,與自己相克,遂命陸遊休妻。
陸遊實在難舍唐婉,另尋別院安置唐婉,來個假離婚。奈何其母不好糊弄,很快察覺,孝道為先,母命難違,陸遊忍痛與唐婉分離,按母命另娶了一比特溫順本分的王氏女為妻。然而母親滿意了,陸遊心裡卻仍惦記著唐婉。然不久,唐婉也在父母之命下,嫁給了同郡的一個才子趙士程。各自婚嫁,相思無用,兩人這回徹底斷了聯系,陸遊則去參加科考,求取功名[renwugushi.com]。
十年後的一個春天,三十一歲的陸遊滿懷憂鬱的心情,獨自一人漫遊在山陰城沈家花園,正當他獨坐獨飲,借酒消愁之際,他忽然看到心心念念的唐婉和其改嫁後的丈夫趙士程。儘管迫於母命與她分別多年,但心裡對唐婉的感情卻絲毫不减,想著自己曾經最愛的人就在眼前,而身邊陪伴的不是自己,卻是另外一個人,這種可望不可及的感受,就如同宮牆之內的綠柳遙不可及,悲痛之情頓時無法言錶,便端起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正欲拂袖離去之時,唐婉卻溫情的款步走來,緩緩拿起石桌上的酒盅,為陸遊斟滿了手中的酒杯。這一舉動更加令他悲喜交加,體會到了唐婉的深情,兩行熱淚早已潸然而下。一揚頭便飲下了這杯十年來醞釀出的苦酒,然後就轉身踏著眼前滿春的桃花,走向身後的磚牆前奮筆疾書,提下了一首被世人稱作千古絕唱的《釵頭鳳》。
紅酥手。黃滕酒。
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次年春天,唐婉獨自遊覽沈園,不經意間看到了陸遊再沈園所題的《釵頭鳳》,唐婉本身就極具才華,她看到陸遊的這首詞字裡行間的悔恨和情深意重,心頭不禁泛起萬般感觸,作為一個女文青的唐婉就隨手在陸遊《釵頭鳳》旁邊又題了一首《釵頭鳳》附和:
釵頭鳳
唐婉
(宋代)
世情薄,人情惡,
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幹,淚痕殘,
欲箋心事,獨語斜欄。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
病渾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
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結果這兩首詩越傳越遠,所有的事情都在青天白日之下一目了然,唐婉看著社會的輿論越傳越遠,於是滿心受傷,鬱鬱寡歡,不久後就病逝了。
可憐一代才女,因為被烦乱在愛情當中痛苦不堪,於是憂思太多便失去了自己的性命,陸遊是一直愛著唐婉的,只是他畏懼於母親,不敢輕易與母親相抗爭,後來他娶了別的女子,也為陸家留下了香火,但是他卻心系唐婉,始終都不肯放下,在他的一生當中,寫下了無數首豪邁的愛國詩歌,但是在愛情的篇章裏,他卻始終離不開沈園,因為那裡有過他愛而不得相守的女子,此人便是唐婉。
陸遊68歲時,重遊沈園,感觸隱痛,寫下了“林亭舊感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的詩句。
在唐婉仙逝40年後,陸遊再遊沈園,物是人非,觸景生情,時年已經75歲的詩人,寫下了《沈園》七絕二首:“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79歲時,陸遊再次在夢中遊沈園,作絕句二首:“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裏更傷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至84歲,即陸遊去世的前一年,仍是念念不忘沈園,不忘唐婉,作《春遊》一絕:“沈家園裏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