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重點:
1、創業是個九死一生的事情。活下來的這7%的創業者,他們有异於常人的心志,好的身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還有些時勢造英雄的運氣。如果人生可以重新來過,他們會拒絕創業。
2、大多數成功的企業家都是工作狂,他們的生活與工作幾乎沒有明顯的界限,也沒有節假日、上下班的概念。即使有病也一再拖。創業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承擔著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壓力。失敗則是創業的一種常態。
過去的一年時間,這個世界對於絕大多數創業者並不友好。
挫折,沮喪,孤獨,失控,千夫所指,顏面掃地。戴威、羅永浩、劉立榮、賈躍亭,即便那些曾經的藝員創業者們也不能倖免。
你想創業嗎?如果沒有無比强大的內心,沒有异於常人的鋼鐵身體,沒有學習進化能力,而只是空有一腔理想和熱血的話,建議三思而拒絕。
阿寶就曾經以為,創業是為了實現夢想,但現在看來,夢想遙不可及。
阿寶關掉了他僅僅成立一年的電影公司後,來到朝陽區育慧南路的魯迅文學院學習。阿寶的宿舍是614,一間北向的屋子,窗外陽光燦爛,一群灰色的鴿子在鋼筋水泥叢林裏自由的翱翔。
與當下海闊天空相比,半年前的阿寶非常焦慮。
他的電影公司成立一年多了,開發了十多個項目,培育了九個IP,拍攝了一部院線文藝片電影……但IP難以輕易賣出去,談好的項目簽好了的契约說沒就沒,總是最後關頭對方一個電話就告知不投了。
阿寶發現影視圈的生態與之前的創業環境完全不同。拍攝的艺文電影拿到了龍標(放映許可證)卻上不了院線,止步於驚人的發行費,而發行代理公司又不看好文藝片市場。燒錢,很煎熬。有一天,阿寶忽然想通了。
失敗是懸在創業者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關於創業的殘酷性,經緯中國創始管理合夥人張穎如此說,“創業3年的公司,93%會死掉,活下來的只有7%,但是所有的創業者,在上路的那一天都沒想過失敗的後果。”
創業是個九死一生的事情。活下來的這7%的創業者,他們有异於常人的心志,好的身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還有些時勢造英雄的運氣。
對那些成功的創業者來說,“如果可以重新開始,我就不玩這個了。”那麼玩什麼?成為一名極客,產品經理,投資人……又或者是作家?如果人生可以重新來過,他們會拒絕創業。
“我有生以來最大的錯誤就是創建阿裡巴巴,因為工作佔據了我的所有時間……如果有來生,我不想談論商業,不想工作。”馬雲在阿裡巴巴18歲的成人禮上對著台下4萬多的聽眾如此說。
遺憾的是,很多人只是把這理解成馬雲的“傲嬌”。
《創業維艱》的作者本.霍洛維茨,如此總結他的創業時光:“在擔任CEO的8年多時間裏,只有3天是順境,剩下的8年幾乎全是舉步維艱。
窘迫、艱難,承受巨大的壓力……即是如此,為什麼要創業?如張穎所說,“抽不醒的他們,才是勇者”。
不服輸的代價
“不同社會階級間,像是一個平行宇宙,我們期待看到更多通過自己努力,能够願意跳出來打破這種僵局的人。不管創業這件事是暫時失敗,還是獲得階段性成功……但這事只要我還沒放弃,就還不算完。”
創業電影《燃點》播出後,“席讀”的CEO安傳東在自己的朋友圈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羅永浩在《燃點》中如此說:“泥腿子改變命運的衝動,遠遠强過富五代守住家業的動力。”安傳東亦是如此。
《南方人物周刊》雜誌曾梳理,改革開放這些年,打破階層固化的九大通道:高考、倒爺、打工潮、裁軍、炒股、下海、留學、新經濟和海選。隨著社會轉型的推進,改變個人命運的機會呈現出波浪狀的演進態勢,每隔若干年就有一個改變。
安傳東想通過新經濟這個通道來改變命運。近年來,隨著“網路股”的飆升,一些人把以資訊、網絡業為代表的“高科技產業”稱為“新經濟”。在中國,新經濟企業的成長依靠風險投資的“輸血”,盈利模式則建立在龐大的用戶群上。
2019年1月22日上午,“席讀”的CEO安傳東來到望京葉青塔樓,一比特教育賽道的創業者看了電影《燃點》,覺得她的公司在通路上可以和“席讀”合作,這樣就可以幫到安傳東。
1992年出生的創業者安傳東,圓臉,中等身高,其人質樸率真。《燃點》上映後,安傳東在片中的屢敗屢戰的經歷戳中了很多創業者的淚點。
他的不自信,固執,不服輸的勇氣,像極了當時初出茅廬創業的他們。
安傳東從河南安陽的小鎮考到人民大學哲學系,擅長考試的他有了第一個目標拿獎學金,但後來獎學金還是屬於來別人。安傳東發現人和人的不同,在於天賦,基因和資源。
儘管很受挫,但安傳東沒有放棄,他想通過另外一種管道證明自己。大二的時候他把專業從哲學系轉到了商學院,開始在校外做兼職,他在蘇寧做推銷員,三天三夜,他掙了360元。
安傳東自述,大學通過買賣二手物品,他有了第一桶金50萬,他買了一輛車。後來他去搜狐網做實習生,期間,他採訪過雷軍、董明珠、宗慶後……他知道了微軟的蓋茨、蘋果的約伯斯,Facebook的紮克伯格……在他們身上,貼滿了創新、努力、不墨守常規的標籤、這些成功的故事激勵了無數熱血澎湃的青年,安傳東也是其中的一比特。在此期間,他認識了恩師張五常,他們一起賣橘子,賣過鮮花,在生活中感受經濟學原理。
安傳東搜狐實習結束後,本可以留下來工作,但他還是放弃了。安傳東的那些商業院的同學,有的去了銀行,有的成了公務員,安傳東想創業。2014年3月26日。安傳東第一次踏上創業歷程。
那一年,O2O創業潮如火如荼、創業如火如荼。在中關村創業大街上,一個有名的段子是,一個警衛說自己要做外賣,在一個月內拿到了幾萬塊錢投資,幾個月後,錢用光了,換一個方向再來拿錢。
安傳東做的是一個O2O項目“最後驛千米”,校園裏經常會產生大量物流訂單,但快遞一般只能把產品放到校園的某一個地方。安傳東要填平這最後一公里的“藍海”,學生可以以手機接單的管道,幫快遞人員把物品送到最終的地點。
把安傳東的這個創業項目置於全民創業潮的大背景中,安傳東天使輪和preA輪總共融了1250萬。據IT桔子的統計,2014年拿到天使輪投資的公司達到812家,拿到A輪的達到846家,拿到B輪的也有225家。
安傳東的項目整體進展也很順利,因為太順整個人就飄起來了。安傳東自述,項目的現金流很好,一度,他的賬上趴著兩千多萬的現金。一度,安傳東成為團中央力推的青年創業榜樣。這是安傳東創業的高光時刻。
後來,他也跟著瘋狂補貼,項目失敗了。2016年年底的時候,安傳東變得一無所有,還欠了幾百萬外債。
安傳東告訴《深網》,那時候的他內心裏有著深深的恐懼,夜裡睡不著的時候,他會想,這些錢他怎麼才能還上,白天上班,晚上撿破爛嗎?
非常窘迫的時候,安傳東回到老家河南安陽市滑縣四間房,他的父親是個木匠,他拿走了父親一年的收入14.8萬,給員工們發放了最後一次薪水。幸運的是:投資人收購了他的公司,他才無債一身輕的告別了他的第一次創業。
安傳東這幾年的創業生涯中有的只是窘迫,為了200元的電費他會埋怨女朋友,有時候公交卡裏只剩下了四毛錢……
心理大考驗
如若說,失敗是懸在創業者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壓力則是創業過程中的常態。一度,創業者的抑鬱在甚至成為了一個話題,被《經濟學家》以漫畫的形式登上了雜誌。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赤裸裸的現實。
阿寶,湖北人,北漂,也曾供職商務部,後考上京城一所著名的“985”高校全日制研究生,文科生背景的跑去讀金融。但阿寶最重要的人生經歷是就是創業。他說:“商場就是生死場。”還說,“現實永遠比小說更精彩更殘酷。”
阿寶趕上了紙媒的黃金十年,而後阿寶加入了一家戶外傳媒公司,實現了媒體人到職場人的華麗轉身。阿寶轉型順風順水,寫文章他一把好手,做銷售亦然。
好景不長,這家戶外傳媒公司高層內鬥,創始人和投資人也因對賭協議而直接爆發衝突,最激烈時投資人凍結了公司帳戶,趕走了總經理,隨即總經理動用社會暴力力量又趕走了投資人任命的職業經理人。
阿寶毅然選擇離開,他想跟著一個創業公司一起成長,但顯然不是這樣的創業公司。
半年後,阿寶選擇了一家成長型的連鎖公司加盟,他的職位是副總裁,負責品牌和融資。在巨額虧損境况下,他成功兩輪融資,讓公司在生死邊緣數次化險為夷。
直到有一天,半夜早醒,然後持續半年,每晚只有兩三個小時的睡眠。
失眠時內心焦躁不安,渴望傾訴,這種心境阿寶不可能和公司員工分擔,也不可能告訴商業合作夥伴。阿寶需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他開始寫商戰小說。那些日常發生在身邊的商業故事,像水一樣從他的筆端流出。
他親歷的高層內鬥和融資的經歷都成了他寫作的素材,阿寶寫的很快,幾乎三個月時間,他差不多就完成四十萬字的小說。
這個過程中,阿寶辭職了,他覺得他不能拿著自己的命耗了,長期失眠,他的臉上已經長出了一些老年斑,髮際線也在後移。
這次離職後,阿寶自己創業了,他成立了一家電影公司,公司的地址在北京東四環的競園,曾經的兩個下屬跟著他來到了這個新公司,他簽約了一個導演。阿寶曾經熟悉的那些投資人他們只投資互聯網,他們不懂電影產業也不投電影產業。
阿寶這次創業,持續了一年,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定好的電影項目被延遲,總體上有點蕭條。
再次告別創業後的阿寶加入了中國作協,而後他獲得了去魯迅文學院學習的機會。莫言、余華、王安憶、張抗抗、劉震雲、遲子建等作家都在這所“文壇的黃埔軍校”學習過。整整一學期,阿寶從未缺過一堂課。
現在阿寶不再創業了,他成為天使投資人,他只投自己熟悉賽道的創業者,投了工業機器人、養老、醫療器械、遊戲、生鮮電商等項目,這些被投資的創業者,都是被阿寶認可的朋友。
失眠是抑鬱症的前哨,阿寶的失眠症還是未好,但他沒有抑鬱,因為他熱愛寫作。
“我曾經得了很嚴重的鬱抑症,整宿整宿睡不著覺……一到夜裡眼睛盯得跟燈泡似的……看待事情非常非常悲觀”,萬科前高管毛大慶回憶起自己的抑鬱的狀態。
毛大慶曾嘗試過看心理醫生,但收效甚微。期間他去美國跟王石吃了一頓四個小時的午餐,“就像祥林嫂一樣在那一直說一直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負面呢?”後來跑步治癒了他的抑鬱。
法制週報曾提到一份公開資料,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已有1200多名企業家因為自己擺脫不了的心理障礙走向了自殺身亡的道路。
如何九死一生?
剔除創業者成功時的風光無限後,剩下便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皇明太陽能董事長黃鳴所說,便意味著他的一生從此將與壓力、競爭、勞累、焦慮結伴而行,再也不得輕鬆。
大多數成功的企業家都是工作狂,他們的生活與工作幾乎沒有明顯的界限,也沒有節假日、上下班的概念。即使有病也一再拖。
網上曾流傳過王健林的一天作息錶,他早上4點起床,健身45分鐘,工作量約是16小時;馬雲一年飛行了800多個小時,平均每天2小時在飛機上度過,走訪了33個國家和地區;對於騰訊員工而言,淩晨三四點收到馬化騰的回復郵件也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創新工廠董事長李開複曾回憶自己剛創業的時候,“那時候,我經常半夜2點鐘醒來,起床回Email。回復完繼續睡覺,再醒來也才5點鐘,再起床回Email……長時間在高壓工作,造成我抵抗力减弱,這可能也是後來生病的原因。”
“鋼鐵俠”馬斯克。在最困難的時間,特斯拉面臨資金短缺、員工離職、美國次貸危機……馬斯克一度精神崩潰。多年以後,馬斯克把這段九死一生的經歷形容為“一邊嚼著玻璃,一邊凝視死亡的深淵”。
娃哈哈創始人宗慶後,創業30年來,每天工作16個小時,一年中200多天都奔波在市場一線。工作幾乎是宗慶後的全部,他上班不是朝九晚五,而是朝七晚十一,幾十年如一日。
《史蒂夫·喬布斯傳》的作者艾薩克森說“約伯斯在死前一天還是在工作”。青島啤酒的彭作義突發心肌梗塞意外去世、大中電器的胡凱、易立信的楊邁都死於心臟病、春雨醫生的張銳……更多是積勞成疾,過勞猝死。
創業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承擔著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壓力。
失敗則是創業的一種常態。
“跨界美食家”是安傳東的第二個創業項目,定位於短視頻MCN機构。這個項目在2017年的經緯創答會上被張穎否定了。安傳東又失敗了。
周亞輝,昆侖萬維董事長。第一次創業的周亞輝是做多媒體光碟,他在清華科技園租了一個辦公室,帳面只剩10萬塊錢時,辦公室就被退掉了。後來,周亞輝就在五道口附近租了兩個2000塊錢的兩居。剛剛工作的第一個暑假,他幾乎天天中午都吃蛋炒飯,3塊錢。
周亞輝的第一次創業的失敗並不偶然。失敗是創業路上的一種常態。周亞輝多年後坦陳,“我覺得大學生創業,其實就是拿著一把木頭槍上戰場,覺得自己很英雄,實際上是個木頭槍,一槍就被人打死了,自己還打不死別人。”
周亞輝第一次創業失敗了,但他並沒有放弃創業。他在尋找新的機會,他去了陳一舟的千橡互動做總監,他覺得千橡互動裏有很多科技高手,他想瞭解科技,他覺得自己不懂科技。千橡互動的創始人陳一舟給了周亞輝很多啟發。
陳一舟說,“互聯網上第二撥創業者肯定比第一撥更難成功,上一撥創業時,哪裡都是空地,占一片就可以。現在,已經有幾個大城市了,只能做遊擊隊,一邊找幾片相對肥沃的草地,逐漸變成小村莊,再變成都市;一邊尋找其他草地。”
周亞輝也找到了他的空地——海外網頁遊戲。
翻翻中國互聯網不長不短的歷史,幾乎所有成功的商業模式都找到了市場的空白點。找到市場的空白點,這顯然只是創業成功標準動作的第一要義,
第二要義,要對這個事業有著發自內心的熱愛。在美國矽谷,大部分公司創立的時候,都以偉大為目標。Facebook創始人紮克伯格的答案是:只有“這個產品不得不做”的衝動,才是真正的創業理由。
卡耐基曾請教古裡奇公司的董事長古裏奇,成功的第一要義是什麼?古裡奇回答:“喜歡你的工作”。他說,“如果你喜歡你從事的工作,你工作的時間也許很長,但絲毫不覺得在工作,反倒像是在遊戲”。
宿華,快手CEO,除了程式設計,沒有什麼愛好。在接受《人物》雜誌採訪時,他坦陳他的偶像是兩位穀歌程式師:Jeff Dean和Sanjay Ghemawat。他讀過很多他們的程式碼,“就跟你讀了一個人寫的小說是一樣的,你會很喜歡這個人。”
快手初創期,每個創始人都要投入大量時間寫程式碼。到了2015年,首長前端開發的程一笑就不寫了。由於後端壓力大,CEO宿華一直寫到了2016年年初。熬夜作戰是經常的事,至於是否存在連續幾天不洗澡,他說,“約伯斯也不愛洗澡。”
看王小川的故事也是如此,如果不熱愛蒐索,沒有把這個事情做成的執念,就沒有後來的搜狗。
所有光鮮的成功背後必然有一個不斷試錯的過程。如軟銀亞洲總裁閻炎所說:“我們太多的人去講微軟蓋茨的成功、約伯斯的成功。但他們是經過多少年的奮鬥才獲得的?”
即便如此,能登山塔頂的只是少數人。
關於創業,小米的創始人雷軍曾說過,“說實話我覺得創業真不是人幹的事,都是阿猫阿狗幹的,一個正常人絕對不會選擇創業。因為一旦選擇創業,就選擇了一個無比痛苦的人生,壓力、困惑、別人的不理解甚至是看不起,真正能走向成功的只是極少數,絕大部分創業者都成了鋪路石。”
創業的過程中,安傳東也已經修正了他的夢想,以前他的夢想是去納斯達克敲鐘,現在,他想的是做成一家公司賣給B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