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詩人創作的邊塞詩,常常反映出一種衝突心理,在岑參、高適、王維等邊塞詩人的詩中,他們既肯定戰爭又否定戰爭,這與當時的時代背景有很大的關係。下麵跟小編一起瞭解一下李白的一首邊塞詩。
在開元、天寶年間,唐玄宗好大喜功,在各方面邊境上,對奚、契丹、突厥,吐蕃等經常用兵。雖然最初總是敵人先來侵犯,劫掠我邊境,但在打退敵人以後,就不免要乘勝遠征,而那時便會轉勝為敗,全軍覆沒。
而直接否定這種窮兵黷武政策的,就有李白的《戰城南》:
去年戰,桑幹源,今年戰,葱河道。
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
萬里長征戰,三軍盡衰老。
匈奴以殺戮為耕作,古來唯見白骨黃沙田。
秦家築城避胡處,漢家還有烽火燃。
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
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
烏鳶啄人腸,銜飛上掛枯樹枝。
士卒塗草莽,將軍空爾為。
乃知兵者是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戰城南》是樂府舊題。《樂府古題要解》說:“其詞大略言‘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得葬,為烏鳥所食,願為忠臣,朝出攻戰而暮不得歸也。”李白此詩繼承古詞傳統而擴展其意,用來諷刺時事,充滿强烈的反戰情緒,是一篇具有鮮明思想性的批判現實的作品。
此詩當作於唐天寶(唐玄宗年號,742~756)年間。因為,根據新舊唐書記載,天寶年間,唐玄宗輕動干戈,逞威邊遠,而又幾經失敗,給人民帶來深重的災難。一宗宗嚴酷的事實,彙聚到詩人胸中,同他憂國憫民的情懷產生激烈的衝突。他沉思,悲憤,內心的呼喊傾瀉而出,鑄成這一名篇。
全詩可分三段。首段“去年戰,桑幹源;今年戰,葱河道。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萬里長征戰,三軍盡衰老。”寫朝廷連年征戰。
“去年戰,桑幹源;今年戰,葱河道,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這裡出現了一連串地名。桑幹,河名,源出朔州(州治為今山西朔縣)。葱河,即蔥嶺之河,在今新疆西部。詩中舉出東北、西北兩個方位對應而相距萬裏的地方,以見戰線綿延之長、戰爭範圍之廣。再加上“去年戰”“今年戰”,更顯出戰事的頻繁。
“萬里長征戰,三軍盡衰老。”二句是本段的結語,是詩人反戰情緒的第一次宣洩。“萬里長征戰”,是征伐頻繁和廣遠的總括,“三軍盡衰老”是長年遠征的必然結果,廣大阿兵哥在無謂的戰爭中耗盡了青春的年華和壯盛的精力。
第二段“匈奴以殺戮為耕作,古來惟見白骨黃沙田。秦家築城備胡處,漢家還有烽火燃。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回顧歷史,突出征戰的破壞性和長久性。
匈奴習好殺戮,連年起兵,恰似農人年年從事耕作一樣。農人一年四季辛勤耕作,盼望的是五穀豐登,天下太平,而殺戮造成的結果卻是白骨遍佈荒野,良田變成黃沙,到頭來,恰恰是殺戮破壞了耕作。
這裡,作者以“耕作”與“殺戮”對舉,看似比喻,實為深刻的揭露。由於匈奴的不斷進犯,從秦到漢,戰爭的烽火就從未停息過,這代代不已的戰爭,給廣大人民造成了何等巨大的苦難!“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這兩句重複上文之意,對戰爭的長久性給以突出強調。
第三段“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烏鳶啄人腸,銜飛上掛枯樹枝。士卒塗草莽,將軍空爾為。乃知兵者是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是作者悲憤感情的總爆發。
這幾句,繪製出一幅殘酷的戰爭圖畫:死屍橫陳的荒野中,思主的戰馬發出嘶啞的叫聲,淒厲哀婉,讓人心悸,催人淚下;烏鴉和蒼鷹在這人類的屠場中爭搶食物,五臟六腑成為枝上懸物,慘烈异常,讓人驚心動魂。阿兵哥的結局是如此,軍官又如何呢?只能是一無所獲。
這幾句實際上暗示了統治者窮兵黷武的政策除了造成無謂的犧牲之外,是不會有什麼結果這一歷史規律。這幾句是全詩高潮所在,沉鬱憤懣之情溢於筆端,憐憫之心賦予言錶,最後自然而然地得出了自己的看法:統治者自命是聖人,那就應該知道兵事除萬不得已才可用的道理。
這是一首敘事詩,卻帶有濃厚的抒情性,事與情交織成一片。三段的末尾各以兩句感歎語作結,每一段是敘事的一個自然段落,也是感情旋律的一個自然起伏。事和情配合得如此和諧,使全詩具有鮮明的節奏感,有“一唱三歎”之妙。
這首詩是以樂府舊題寫唐代時事,陳古刺今,妙在含蓄不露。時間、地點、朝代,皆用漢樂府習慣語,而“漢家”云云,實為李唐戰爭紀實,其干預當世,指斥樂殺人者、同情格鬥死者之意盡在不言中,餘味無窮,令人玩索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