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7-04第14版面所有文章内容

    
    1976年8月13日下午，布拉格机场海关给中国驻捷克斯洛伐克大使馆打来电话说：“我们这里有一名中国公民，请速派人认领。”值班员放下电话，马上告诉我：“有个中国人在机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海关让我们去认领。”我也疑惑不解，当即派同事曲洪趋车前往。曲洪到机场后，海关人员向他说明情况，不无歉意地说：“中国公民在布拉格转机，这是正常的旅行，但这次不得不打扰中国大使馆。”
    事情是这样的，浙江省有位农村青年叫陈小龙，要到荷兰找他舅舅。他舅父母早些年到荷兰阿姆斯特丹开饭馆，积攒了不少钱。但这对夫妇膝下无子女，要他的外甥陈小龙赴荷兰继承财产。陈小龙独自一人从上海乘飞机到布拉格，然后转机赴荷兰。在布拉格下飞机后遇到了麻烦。他要在这里停留一天一夜才有赴荷兰的飞机。下飞机后他随着人流取出自己的箱子，只见同机的客人纷纷离去，而他一句外语也不会说，站在候机厅发愣。机场小姐很礼貌地帮他提箱子，找地方让他坐下，问他：“请问你要到哪里去？”
    他听不懂，摇摇头，不答话。小姐接着问：“你从哪里来？”他还是摇摇头。机场小姐要看他的护照：Passport！”他一动不动，不知对方说的是什么，小姐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他才从口袋里取出护照。一看他是中国人，再看他的机票，要转机赴荷兰。赴荷兰的班机，要第二天晚上8点才起飞，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机场当即将他送到附近一宾馆。
    这位第一次出远门的乡村青年，来到陌生的宾馆充满了恐惧感，心想，我本来要到荷兰找舅舅的，怎么会来到这里，他越想越害怕。他到了宾馆不吃也不喝，先是发呆，后来流泪了。宾馆服务员着急了，问他：“你哪里不舒服？”他不回答。和他说话，不论问什么，他只是摇头，因为他一句都听不懂。宾馆马上给机场打电话，说明情况。机场海关无奈才给中国使馆打电话。
    海关人员见到曲洪，马上带他去见陈小龙。这位一头长发的青年，见到曲洪像个流浪汉见到妈妈一样，拉着曲洪的手，泪珠像瀑布一样顺着面颊流下，过了一会儿，他问曲洪：“这里是哪个国家呀？”曲洪耐心地告诉他：“这里是捷克斯洛伐克，我是中国大使馆的人，海关打电话，让我来接你，走吧！跟我回使馆去。”
    到了使馆，他在传达室停留之际，大使馆许多人围上来看望这位刚从国内来的客人——当时国内正进行“文化大革命”，出国的人员很少，而我们在国外，偶然见到一个中国人，不管他是哪里人，共同的语言和亲情就像一条纽带，把大家紧紧地连在一起。听到声音，我也特地下楼来看他。他一副羞涩的样子，脸上流露出几分稚气，上身穿一件毛料中山装，下身穿一条又旧又破的灰色布裤。我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个小可怜虫，吓着了吧！”他冲我笑笑说：“现在不害怕了！”大家都说他穿的裤子太给中国人丢脸了！曲洪问我：“是不是给他买条裤子换上？”我说：“可以。”使馆理发师小车也来了，我说：“小车，晚上给他把头发理一下。”正说着，厨师老刘来叫他去吃饭，看样子他饿极了，老刘给他做了一荤一素一汤，主食是馒头，他狼吞虎咽，菜汤一扫而光，还吃了三个馒头，他这才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向我和老刘说：“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之后，理发员小车给他理了个青年头，我们安排陈小龙在使馆客房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我让曲洪送他去机场乘机赴荷兰，走之前我们让他换上一条新的毛料裤子，显得很精神，上车前，他不知如何感谢大家，朝使馆深深鞠了一躬，钻进车门，双手抱头，放声哭了。
    十天后，使馆收到他的一封信，是从荷兰寄来的，信上说：“大使馆妈妈：我不知道这样称呼大使馆好吗？我觉得只有这样称呼，才能表达我对大使馆的爱心和感激之情。到荷兰后，我向舅舅、舅妈讲了大使馆对我的一片热忱，我说着说着流泪了，他们的眼睛也湿润了。上中学时，我读过方志敏烈士的《可爱的中国》，当时由于年幼，缺乏切身的体会，对祖国的可爱，总觉得朦朦胧胧。来到国外，中国大使馆这种爱，迎面向我扑来，我才懂得了中国的可爱。我现在侨居国外，但根在中国，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我是中国人。我要在国外赚很多钱，将来全部带回，投入祖国的建设事业。大使馆妈妈，对你们的一片爱心，我要永远锁在心里，这封信，就当成一把钥匙交给你们，我要永远热爱我们的祖国。”
    
    忙碌的布拉格机场

    
    我国发射卫星后曾多次派测控船去南太平洋进行测控，但派测控船执行任务耗资巨大。如建测控站，费用只相当于测控船的1/3。因此，少建少用测控船已成为航天测控的发展趋势。鉴于以上情况，国防科工委与外交部经分析论证，认为在基里巴斯建立中国在国外的第一个航天测控站最为合适。
    1995年4月，国防科工委和外交部将这一决定通知了中国驻基里巴斯大使馆。国防科工委从1995年6月起先后派出5个代表团与基方谈判。我除了参加谈判外，还多次求见基里巴斯总统、副总统及有关官员。
    ‘测控站用于和平目的’
    基里巴斯是位于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国，原属英国殖民地，1979年7月12日独立，经济十分落后，迄今无电视台，仅有一个很不像样的广播电台，平时广播的新闻多数是转播西方通讯社的，对我国的了解较片面，对我国的对外政策存有疑虑，担心中国在基建航天测控站可能用于军事目的。国防科工委提出的协定草案中虽有明确条文———“测控站完全用于和平目的”，但基方仍不放心。
    基总统对我说，美国也很关心建站事，中美关系时好时坏，基是小国，不愿夹在两个大国之间。我对总统说，选择基里巴斯，除了地理因素外，更考虑到中基两国自1980年建交以来关系一直很好，中国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不会干涉他国内政。中国在基里巴斯建航天测控站完全用于和平目的。此后经多次谈判和催问，基政府于1996年1月正式答复，原则同意中国在基里巴斯塔拉瓦岛建立航天测控站，细节有待进一步商谈。
    为了进一步做工作，国防科工委邀请负责谈判的基里巴斯交通部长和负责审核与外国签订协定的总检察长和他们的夫人访华。代表团于1996年9月12—21日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邹家华副总理接见了代表团。双方本着相互信任、相互谅解、相互合作的精神，对协定文本达成一致意见，中方重申测控站完全用于和平目的，并表示每次发射卫星前，都将向基方通报发射卫星的型号和用途，还欢迎基政府官员到测控站参观，基方这才放了心。
    电视转播站与土地租金
    国防科工委在谈判开始时提出，国防科工委无偿赠送基电视转播站，作为中方在基建站的回报，该站建成后，首都塔拉瓦地区的居民能接收电视节目，国防科工委为此向基方提供了建转播站的设计方案，基方未提出异议。
    1996年春节期间，我和夫人在使馆宴请总统夫妇，总统告诉我，基不要电视转播站了，理由是，如果基里巴斯有了电视台，转播的节目是西方的，老百姓的思想会受到“污染”，会对社会带来不安定因素。总统还说，基的教会势力很大，他们强烈反对在基建电视转播站，因为教徒整天在家看电视，就不去教堂了。使馆急电告国防科工委，国防科工委决定不向基赠送电视转播站。
    基方提出，中方在基建航天测控站的土地租用费，每年为32万澳大利亚元，再加上当年的通货膨胀率，接近1992年日本在基里巴斯圣诞岛建立测控站的租地费。而我了解到，日本在圣诞岛的测控站租地面积比国防科工委拟租用的土地面积大得多。我坚持租地费应根据面积大小而定，经过协商，基方同意大幅度削减最初提出的土地租用费，双方很快达成协议。
    有条件承认投资者护照
    基政府为解决财政困难，增加收入，以每本1·5万美元出售基里巴斯投资者护照，该护照持有者可在基里巴斯居住，但不是正式公民，主要对象是中国大陆和港澳台的居民。基政府希望我国承认该护照，基外交部为此给使馆发来正式照会，基总统也在不同场合与我谈此问题。我国以前对此类护照一般不予承认。
    由于基方对基里巴斯投资者护照很重视，并把它与中国建航天测控站挂钩，中基建站谈判因此一度受阻。1996年4月，我回国述职休假，基外交部常务秘书巴罗破例到机场为我送行。巴罗对我说，投资者护照对解决基财政困难有很大帮助，希望中国政府能承认投资者护照，并说基政府在测控站问题上已作出重大让步，希望中国政府作相应让步。我对巴罗说，中国对基政府原则同意在基里巴斯建测控站表示感谢，但建站和承认投资者护照应该是两回事。我还对她说，我回国后会向有关领导汇报此事。我到北京后立即见了外交部有关领导。我对他们说，国防科工委急需在基里巴斯建航天测控站，如完全拒绝承认基里巴斯投资者护照，会对中基建站谈判带来麻烦，拖下去对我国不利，我建议有条件承认基里巴斯投资者护照，以推动中基谈判。
    1996年8月，中国驻基里巴斯使馆接外交部通知，为推动中国和基里巴斯关于建立航天测控站的谈判，以促进我国航天事业的发展，决定有条件承认基里巴斯投资者护照。我们将上述决定通知基外交部，基方很快答复，同意中方要求并表示十分感谢。
    中基双方建立测控站之事经过一年半的多轮谈判和协商，终于在1996年9月中旬达成协议。基里巴斯总统斯托应江泽民主席邀请于1996年9月正式访华，23日双方在北京正式签署了中国在基里巴斯建立航天测控站的协定。
    测控站于1996年10月6日举行竣工典礼。这是我国在国外建立的第一个航天测控站，至今已多次测控了我国发射的卫星，对发展我国航天事业起着积极作用。（摄影　王少华）
    
    航天测控站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