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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09-18第8版面所有文章内容

从世纪的边缘地带走来

第8版(副刊)
专栏:我们的时代

  从世纪的边缘地带走来
  常敬竹
沿着世纪的边缘地带
  你们走进1989         
  伟大的渴望与想象         
  在挥手之间            
  推开一方蔚蓝的天空        
  致意这片神奇的土地        
  和土地上泥土般淳朴的民意     
  清新的风             
  吹过肃穆的红墙          
  悠扬的晨钟一阵阵激越生命     
  曾经驰骋疆场的老兵们       
  把枪和军号            
  递给你们             
  一座座里程碑站在路边       
  默默地              
  送你们启程            
  无论走出多远           
  走到哪里             
  你们也不会忘记身后        
  火一样燃烧的眼睛         
  灿烂的阳光            
  温柔地抚摸            
  芳菲的大草原和白桦林       
  抚摸你们宽阔的前额        
  这时你们以普通人的步履      
  在美丽的家园里行走        
  你们以亲子的身份         
  在老区戴起乡亲的斗笠       
  在上海狭窄的里弄         
  叩响寻常百姓的门扉        
  在八十高龄的时候         
  一次次拜访邻居          
  记忆穿越森林           
  在真实的阳光和空气里       
  轻轻颤栗             
  你们以睿智的思辨         
  营造着东方与西方的连线      
  探究言辞以外的含义        
  对于未来世纪的曙光        
  你们正一丝一缕地把握       
  世界因你们            
  而回复              
  对一种肤色的健康认识       
  中国的土地上           
  生长着坚韧的生命         
  十一亿胸腔的心声         
  澎湃如黄河长江          
  所有民众以同一种心情       
  期待史诗和天使的火炬       
  期待太阳船            
  牵引今天的视线          
  和明天的记忆           
  为少女肩头的白鸽子        
  坚守一片净土           
  期待是一副沉重的担子呵      
  让你们血性的肩头         
  担着人生之旅           
  纵然岁月迢遥           
  天涯路远             
  你们执著的脚步          
  依旧无悔地实践当初的诺言     
  你们深邃的目光          
  犹如坚实的铁路          
  正驮着一个民族          
  踏歌而去             
   (作者单位:中央警卫团)

眼睛

第8版(副刊)
专栏:

  眼睛
  章武
我弟弟比我小5岁。他出生那天,洪水漫进了滨海县城的大街小巷。我第一次看见海港里的船只像鱼一样游上陆地。我第一次发现船是有眼睛的,一双双圆滚滚、黑溜溜、活灵活现的大眼睛。这眼睛,亮在高高翘起的船头两侧,有时像大人的眼睛一样威严,有时像小伙伴的眼睛一样顽皮。后来我俩在兴化湾畔的一个渔港里长大。我们渐渐知道每条船就像每条鱼、每个人一样不能没有眼睛。小黑船画的是白眼睛,小白船画的是黑眼睛,像红蜻蜓一样的船画的是又黑又白的眼睛。三桅大船的眼睛则是浮雕的,鼓起来更显得神采奕奕。我们还知道船眼睛注视的方向略有不同:渔船向下扫视,因为它要在波涛中寻找鱼群;货船向前直视,因为它要对准航向。听船老?阿铜爷爷说,战船的眼睛是朝上的,最威猛最有气派。可惜我们那渔港里没有战船。
新船下水是渔港里最盛大的节日。节日的高潮在于“开眼”仪式。桅杆上扎满青翠的榕树枝叶,用红布条蒙上眼睛的新船,就像盛妆的新嫁娘一样喜滋滋、羞答答。妈祖娘娘神像请出来了。像雨伞一样粗的红烛烧起来了。像响雷一样的锣鼓声炸开了。德高望重的阿铜爷爷一手持刀,一手紧握一只白公鸡的脖子,雄赳赳登上了新船。他向妈祖娘娘躬身祷告一番之后,猛转身,白光一闪,来不及啼鸣的白公鸡便喷出一柱鲜血。鲜血如同彩虹,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热腾腾射入一个陶缽。待白公鸡双脚一蹬,血流尽了,阿铜爷爷把刀一扔,顺手揭开蒙住船眼的红布,便用鲜红灼热的鸡血点抹上船眼的双睛。
“呼咧咧吼,木龙开眼喽!”
“呼咧咧吼,顺风大吉喽!”
只见围观者一阵吆喝,几十位青壮年便推动垫在新船下的圆木,让新船从沙滩上缓缓滑进大海。从此,辽阔的大海里,又多了一双生气勃勃的眼睛。有一次,傻里傻气的弟弟缠着妈妈问:“妈,我们生下来时也有红布条蒙眼吗?也用鸡血点睛吗?”妈妈笑了:“傻孩子,人一生下来便睁开眼睛看世界了。”“世界有多大?”“海多大,天多大,世界便有多大。”面对蓝天大海,我俩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转眼间,我和我弟弟都过了不惑之年。我俩终于明白:人,要真正学会如何开眼看世界,其实也并不那么容易。
那天,我俩一起瞻仰位于福州市澳门路的林文忠公祠堂,在一幅《虎门销烟图》的浮雕壁画前肃立默思,久久不能离去。林则徐,这位“左海伟人”的乡贤,被誉为中国近代史上“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他炯炯的目光看见了什么?看到了西方的文明,力主国人“制炮必求极利,造船必求极坚”,同时,他也看到猩红的罂粟花丛中藏着毒蛇。于是,毅然下令焚烧鸦片,企图用烈火焚尽一个民族的沉醉、颓废与麻木……
我俩的眼前重新浮现儿时新船下水、“木龙开眼”的庄严仪式,忽然悟到人眼毕竟不同于鱼眼、船眼。人眼是活的,它时常转动,因而目光四射。它既要向下扫瞄,明察波涛下的秋毫,又要向前直视,不偏离既定的航道,还要朝上放眼云天,显示弄潮儿应有的自尊和自信。更重要的是,不管海上如何波谲浪诡,空中如何风云变幻,眼睛既已睁开,就要永远审视前方。

一夜沅江

第8版(副刊)
专栏:世纪风

  一夜沅江
  王曼曼
你过那条江时,油菜花正灿然开放。黄昏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在江面上荡漾。不见夕阳。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只有岸边大片大片的油菜田,以成群结队的黄色,丰富你的眼睛。
小船终于动起来了,向江心缓缓游动。船是30年前的老船,不大,承受了江风30年吹拂,虽经几十次油刷,依然陈旧如上辈人留下的老酒。船舷外照例挂了几只救生圈,也是乌突突的让人看了不放心。这时,你把眼睛移向江水,江水正依偎着黄昏,安然恬静如世纪初那些闺阁里的淑女。江水中,除了你乘的这条老船之外,再没有别的船了,你的老船就显得分外壮观,以一种慢板的速度,驶向百里外那个有名的大湖。
黄昏的气息弥漫在这条南方的江上。江面不是很宽,在船上便可以看清岸上一株株青竹。竹林在黄昏中摇曳着细长的身姿,发出音乐也似的微吟,与江水扑向堤岸的节拍相应和。
老船正在东行。
天空低垂下来,在不远处与江面接“壤”。虽然太阳久未露面,天空的色彩由于江水的映衬,仍然丰富得一如恋爱中的女人。深灰之外散漫着浅灰,浅灰又被远处明亮的灰白色包裹着。三五春燕在天空中翩翩起舞,然后匿在黄昏深处。
那个你每天都得经历的黄昏,慢慢被黑夜吞没了。没有星星更不见月亮,唯有江面上偶一滑过的航标灯,成了黑夜中一只只闪动的眼睛。江水哗哗地扑向老船,声音在静静的夜里嘹亮,使你想到爱情义无反顾。
黑夜中的老船,依旧悠然前行。
风很凉了。夜里的江风,让你感觉到了它的色彩。那是黑色的。幽幽的风在老船上呼来呼去。还可以听得到它撩拨岸边杉树林的响动,沙沙啦啦中,能品味出杉树欢愉的心境。看不清每一棵树的模样,只能恍惚看到一排排高大的神秘的轮廓。
早晨被新的一天带到江上,老船已走到了江的尽头。寂寞了一夜的岸芷汀兰,全部在白昼衬托下显现出来了。你走到船头,很惊愕不是?江中沚渚之上,大片的油菜花迎风怒放,年轻潇洒,像千万个头顶黄色草帽的女孩子,在阳光下微笑。
你的眼中突然充满了思想。你不记得你是谁了。你只是感到,你的心里充满了爱情。
在这条南方的江上,你一下子懂得了什么是祖国。祖国可以是一条普通的江,一棵年轻的油菜花,一缕黄昏的香气。祖国是你钟爱的一切。
老船拉响了一声悠长的汽笛,宣告一夜江行的结束。你极目远望,看见了一枚正要升起的红太阳。

北京音乐厅的夏夜

第8版(副刊)
专栏:

  北京音乐厅的夏夜
  顾土
中央乐团举办的“星期音乐会”已坚持多年,在他们的周围因此而会聚起越来越多的乐迷。无论音乐会开在位于市中心的北京音乐厅,还是邻近郊区的海淀影剧院,都有一批“老”听众“跟踪”而至。李德伦、严良堃、韩中杰这些老一代指挥家和中央乐团的演奏家们,以特有的魄力和胆识,为交响乐在中国能获有更宽广的土地而不断开拓,有时几乎是在披荆斩棘。每场音乐会,他们也不“老调重弹”,常常邀请国内外知名艺术家前来合作,尽量赋予新的表现,注入鲜活的生机。
夏末的北京,中央乐团又在北京音乐厅办起了交响音乐会,已是“星期音乐会”的第487期了。这一次更是不同凡响:已在国际乐坛享有盛名的汤沐海执棒;音乐厅新安装的管风琴正式启用,由澳大利亚出色的钢琴家罗伯特·博根操琴。这场音乐会的阵容,使演出前的音乐厅,里外都热闹异常。
汤沐海手执银棒向空中着力一点,身体先是猛然前倾,旋即又仰天长望。德沃夏克的《狂欢节》序曲立刻鸣响远近。绚丽的色彩、欢腾的情绪、对人生的美好祝愿,宛如一轴画卷,随着乐曲的行进,渐渐展现在人们面前。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是一部宏大的组曲,神奇的幻境、童话式的遐想,经过汤沐海的独到的诠释,醉迷全场。当圣·桑的《C小调第三交响曲》奏起时,汤沐海周身震颤,似乎要把作品中满蕴的那辉煌那瑰丽即刻洒向世界。最后一个音符刚逝,击节欢呼声雷动。汤沐海只得又添一曲。
也许因为加入了管风琴,这一晚的演奏显得格外宏亮。博根全面、娴熟的操作,使音乐效果更加扣人心弦。
汤沐海在舞台上对作品的理解一向是以大幅度的狂烈动作表现出来的。也许由于这激情澎湃的导引,总是显得比较沉静的中央乐团交响乐队此次自始至终表现得热情激扬。
汤沐海自1983年以来,年年穿梭往来于世界各地,指挥过上百个著名乐团。他现在除担任中央乐团常任指挥外,还受聘于澳大利亚、比利时、西班牙等国的乐团为指挥。他出身于上海的一个艺术家庭,其父汤晓丹是电影界的名导演。年届81岁的汤晓丹此次本想来京与儿子欢聚,但终因身体状况未能如愿。
汤沐海是卡拉扬的入室弟子。在谈到这位已故的指挥大师时,他曾怀着崇敬的心情说:“卡拉扬逝世时,我因有演出在身未能加入送葬的行列。事后,我曾专程到墓前献花,以示哀思。令我惊讶的是,名闻世界的卡拉扬安葬在一个很小的教堂旁边,墓也不大,而且极其朴素。墓碑上只刻有他的名字,没有任何赞誉之辞。”
音乐会终场,人们依依不舍,久久不愿散去。一位男青年对女伴说:“听这样的音乐会,是一种文化积累,将受益一生。”
(附图片)
汤沐海正在指挥,旁为乐队首席小提琴梁大南。 肖引章摄

草原之旅(图片)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

草原之旅 [中国画] 赵言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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