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曾有这样一位奇葩的僧人,他不但嗜好吃糖,自称为“糖僧”,甚至于一顿能吃60个小笼包。就连章太炎都知道,这个人一天能喝五、六斤的冰水,当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却还有气。而且到了第二天,照样如此吃喝。
别人都觉得他是放浪形骸的性情中人,可只有陈独秀知道,如此贪吃甚至不顾时人的讥笑,不过是其自我逃避的一种另类方式,而他就是想用这种贪吃的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个人就是彼时名噪一时的民国作家苏曼殊,在35岁的时候,他这种“自我作死”的方式最终获得了成功。而苏曼殊之所以有严重的厌世情结,则跟他不幸的童年有密切关联。
本不该出生的“拖油瓶”
苏曼殊的身世不但有中日跨国婚姻的标签,还有家庭伦理所不齿的一面。正因为如此,当年留学日本、和苏曼殊同龄的鲁迅,都一时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要说他是中国人,可他的日语非常好,连一点口音都不带;然而他的姓氏却又确实表明他是中国人。
苏曼殊的父亲,是彼时在日本做茶叶生意的苏杰生。苏杰生是广东香山人,他的家族在日本经营茶叶生意已有三代。苏杰生在老家有妻妾子女,在日本经商的时候,又娶了日本女子河合仙为妾。
1884年的时候,苏曼殊在横滨降生,然而他的母亲却不是河合仙,而是河合仙的妹子河合叶子。河合叶子背着姐姐和苏杰生私相授受,最终生下了苏曼殊。三个月大的时候,苏曼殊的生母就丢下他离开了,幸好河合仙不嫌弃他,将苏曼殊当作是自己亲生的。
从小没有生母就已经够不幸了,可是父亲苏杰生这边,碍于国内家庭的压力,苏曼殊一直被隐藏着身份。所以苏曼殊渐渐懂事后,和亲生父亲之间一直有隔阂。而且河合仙本人曾在日本结婚,而且还有一个女儿,所以苏曼殊从小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个“拖油瓶”,将苏杰生看作是自己的后爸。
正是因为童年的这种不幸,造就了苏曼殊乖戾的个性。而且随着逐渐长大,这种性格也越来越凸显。
在日本一直生活到5岁,苏曼殊才终于被家族接纳,他被接到了广东香山的老家。虽然河合仙并非生母,但由于从小把自己带大,所以和生母差不多。如今只身一人到一个陌生的“家”里生活,苏曼殊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以“自杀”的方式和苏家断绝关系
苏杰生在广东老家妻妾子女众多,苏曼殊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外人。偏偏苏杰生的性格很懦弱,是那种怕老婆的人,所以儿子受了气,他也不知道从旁边帮着,因此父子关系非常不好。
在广东勉强生活了9年之后,1898年,表哥林紫桓资助他,所以苏曼殊得以重新回到横滨去上学。4年之后,苏曼殊考上了早稻田大学高等预科班,第二年他又转到成城军事学校学习。
也正是在日本留学期间,苏曼殊还像其他年轻人一样,也加入了革命党,由于有表哥的资助,他还经常帮助一些穷苦的留学生。
然而这些钱毕竟是他表哥林紫桓资助的,当后者得知表弟经常出手阔绰的时候,就不打算再资助他了。1903年,表哥彻底断了苏曼殊的助学金,只给了他一张船票钱让他回国。失去了经济来源的苏曼殊,只好辍学回国。
在回国的船上,苏曼殊伪造了一封遗书,邮寄给父亲,说是已经自杀,从此与苏家毫无瓜葛。19岁的苏曼殊,彻底算是潸然一身了。
僧俗之间游走的“假和尚”
回国之后,由于有留学生身份的加持,他勉强在《国民日日报》找了一份糊口的编辑工作。在此期间,他还认识了章士钊、陈独秀、郁达夫等一众大佬。
此时的苏曼殊在文学上展露出了独特的天赋,但是其乖戾的个性,也一再表现出来。尤其是在吃的问题上,他是毫无顾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且完全不顾身体是否能够承受。不知他底细的人,以为他是一个好口腹之欲的人。
可实际上,苏曼殊只不过是用这种方式来排遣内心的忧伤和孤寂。虽然他公开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但他的内心何尝不渴望家庭的温暖?
没过多久,《国民日日报》就因为内讧而解散了,没有任何依靠的苏曼殊突发奇想,决定出家当和尚去。于是,他偷了章士钊30块大洋,跑到惠州一个小寺院削发为僧。
几个月之后,新鲜感过去了,苏曼殊又觉得在寺院里非常无聊,他想出去,可因为刚出家没多久,他连僧籍都没有。于是苏曼殊又生出了幺蛾子,他不但偷了一个已经过世和尚的度牒,还顺手牵羊拿走了长老的私房钱。
带着这笔钱,苏曼殊就以半僧半俗的方式,又开始四处流浪了。这时候,他家人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得知其并没有自杀。而苏杰生此时已经病危,临终之际想见儿子最后一面,但是苏曼殊并没有回去。苏杰生死后,他也没有去参加父亲的葬礼。
20岁的时候,他这个假和尚又浪荡到了香港,并且在《中国日报》短暂工作了一段时间。恰好那时候康有为在香港,报社社长陈少白想拜访他,就托人去送信。而陈少白也是革命党,谁知道康有为记仇,还记恨着当年保皇党和革命党之间的纷争,他把送信人撵走了。
这事儿恰好让苏曼殊听说了,他直接去找陈少白借手枪,想要把康有为这个老小子干掉。陈少白吓得不轻,再三阻拦劝解,这事儿才算结束了。没过多久,因为清政府的通缉,苏曼殊再次去了日本。
临终之际不忘大吃一顿
1906年,再次去了日本的苏曼殊结识了鲁迅,但是因为苏曼殊乖戾的性格,两个人之间并没有更深的交流。在鲁迅看来,苏曼殊性格古怪,只要有钱了就一定花光,根本不顾及今后的生活如何。
事实上,彼时的苏曼殊内心的孤寂忧伤,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怎么办呢?就靠着“吃吃吃”来派遣。这时他在文坛上已经略有名气,虽然稿费不会多到让他购房置产,但满足口腹之欲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一次下午,他一次性就吃了三大盘生姜炒鸡,另外还吃了一碗虾仁面以及五个苹果。苏曼殊要是活在现在,不用去码字,做个“吃播”妥妥的能火。一次性吃了这么多,他还在日记里自嘲到,第二天会不会拉稀,那就听天由命吧。
还有一次,室友买了一包栗子,两个人一起吃了,苏曼殊觉得味道不错。然后又去买了一包独享,室友说栗子吃多了肚子不消化,可苏曼殊不以为然。当天晚上,因为肚胀难受,他叫唤了一个晚上。
类似的情形不胜枚举,所以在朋友的心目中,苏曼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他还非常喜欢吃糖,有一次去杭州,一次性就吃了三十包酥糖,所以他又自我调侃为“糖僧”。
但是他这个和尚早已有名无实,除了吃之外,他还喜欢逛风月场所。但是因为有洁癖,他连舞女的衣服都不碰。他花钱,只是去听她们的身世,而且谁的身世越苦,他就给谁钱越多。或许听着别人的出身,苏曼殊才能勉强忘记自己黑暗的童年。
就这样,从二十多岁一直“作死”到三十多岁,因为贪吃太多,最终苏曼殊的身体吃不消了。
35岁那年,苏曼殊住进了上海的宝隆医院,医生严格控制他的饮食,尤其不让他吃糖。但是在病重之际,他还是偷跑到街上去吃了八宝饭、栗子、年糕和冰淇淋。最终,因为病情加重而去世。
一个原本大有前途的作家,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病床上和枕头下的一堆凌乱的糖纸,也难以弥补苏曼殊对人世间苦涩的品尝。